薛黄英耳力好,钱氏嘀咕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原本她还想着如何知会王媒婆不必拘泥于识文断字,只要体格强壮,能肩扛手提,砍柴下田样样来,便是个莽夫,只要人生的周正俊朗,那也成。
左右她力气大,能压制的住。
这会儿她却是改了主意,她就得找个识文断字的,当父母的有见识,性子必然不会太差。
若是不幸碰到钱氏这般难缠跋扈的婆婆,天长日久的阴阳她给她找不痛快,她可不能保证不会休夫。
“大娘,还有一条,夫婿进门后,非逢年过节,不得回娘家探亲,男方父母也不得以公婆自居,干涉我薛家任何事,如果后代发生三代还宗的事,我薛家的一切,只归姓薛的儿孙。”
如此,方能打消某些人的算计贪婪之心。
“对对,我为姐姐,再追加二两聘礼,大娘可要给咱们找个脾性好的和善人,那些瞧着面上光的,不是咱们挑剔,实在是过日子,讲究的就是个知冷知热。”
”如此就十两聘礼了,你们就等着老身的好消息!”
王媒婆乐的心花怒放,舍得聘礼好啊,越是对婚事上心,她的谢媒钱才会越高。
竟有十两聘礼,她们各个都有大小子,娶亲的聘礼预算也才二两,这会儿乍然听到薛四娘招赘个上门女婿一出手就是十两,瞠目之余,又有些泛酸!
薛家家底竟有这般厚!往日真是小瞧了!
眼睛瞥见薛夏蝉一身的细棉袄裙,头上簪着根精巧的银簪,心里满是酸水。
也不知任家那老婆子,知道小儿媳如此贴补娘家不!
想到十两的聘礼,又心头火热,几人对视一眼,又不好意思问薛家仨姐妹,便一股脑围住王媒婆,探问上门女婿的条件!
要知道,纵使她们自家的小子年岁不合适,谁家还能没个侄子外甥,有些人家一生一串儿子,舍出去一个懒蛋泼皮也不亏什么。
“老婆子方才说过了,要盘靓条顺识文断字,四娘方才也说了,汉子嫁进来后同媳妇一样,只把生身父母逢年过节当亲戚走动,不能倚老卖老插手小两口家事,更不能干什么三代还宗这样没良心的事!”
王媒婆说完,也不耐烦同这几人纠缠,瞅她们家里也不像舍得花钱与孩子读书的,又同薛黄英有过节,只要脑子不进水,万不会与这样的人家结亲。
她也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三推两推挤了出去,挥手同薛黄英姐妹告别后,踩着干爽些的脚印就快步离去。
她这还得赶着把信物交还回周家,再好好收罗人选呢,哪里有时间在这与她们闲磕牙。
“哎,二娘,二娘……!”
“砰!”院门砰的一声关上,薛黄英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院门内。
钱氏被甩了门,自觉丢了面子,又不敢大声喝骂,暗自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真是没爹娘教养长大的死丫头!”
见她讨了个没趣,妇人们都有些悻悻,想到十两银子,又有些后悔,觉得不该把人得罪死,顿时看钱氏的目光带着埋怨!
“你说你,咱们在竹林里好好的拔笋,偏你拉咱们过来说什么看热闹,这下好了,热闹没看成,咱们反成热闹了!”
“是啊,我大姐愁她大儿的婚事愁的不行,多好的机会,还能有十两银子,偏是得罪了四娘,这下不用想了!”
马氏悔的捶胸顿足,至于什么三代还宗,公婆不能插手她薛家家事,她一句都没放心上。
到时进了门,好坏还不全凭自家那五大三粗的外甥定夺,公婆愿意替你们操心家计,当人儿媳的,就得感激。
钱氏登时气的倒仰,这群娘们方才那风凉话说的哪个都不比她说,这会儿摘的一个比一个干净!
她心下又是恨薛黄英姐妹不给她面子,又是恨这些人让她背锅,冷笑一声,道:”我劝你们少痴心妄想,她薛黄英就是个灾星祸患,谁沾谁倒霉,你们不怕自家小辈短命被克,只管拎着东西请王媒婆代为说和吧!”
见几人面上带着迟疑忧虑,她又加一把火:“我家田地挨着她家田地,年年收成差个两斗,昨儿我家的几只母鸡往这边啄食,回去后,愣是蛋都不下了!”
她一拍巴掌,双手一摊,声音拔高:“你们若是觉得自家侄儿外甥福大命大,只管请托媒人代为说媒吧!”
她见这群娘们方才还乌眼鸡似的指责她,这会儿被自己三两句话唬的双眼圆睁,正欲叉腰做出得意之态……
“哗!”
兜头一盆凉水激的她汗毛根根竖立,“啊!”的一声尖叫自喉间发出,哆嗦着回头一看,果见是薛黄英拎着一只木盆冷冷站在院门口。
“哎吆,这是怎么说的,这天还冷呢,当心把人冻出个好歹,四娘,你这孩子委实鲁莽了些!”马氏上前,一边拍打着钱氏滴水的棉袄,一边大声嚷嚷。
“我鲁莽,咱们这就去村长家里,请他老人家评评理,你们在媒人面前说我灾星祸患不算,还说咱们姐妹没爹娘教养!”
“要么我哪日也请教请教你们各家的大小子,也让我知道知道什么才是好教养!”
薛黄英把盆一丢,脸色冷沉,上前几步,一把扯住死死瞪着她的钱氏,抓住正欲溜的马氏,扯着二人就要去村长家。
另外几个妇人心下叫苦不迭,村长最恨村人们不是生产,东家长西家短的招惹是非,这要是去村长家里,还不得被他老人家骂死。
她们中的有些人公婆可还在世,回到家恐也落丈夫埋怨,公婆责骂。
这也就罢了,横竖不过是一顿骂,传出去也就丢几天人,这死丫头找她们大小子又是不一样,那可是皮肉之苦,脸上的青紫,没个十天半月,怕是都见不了人。
方才说的兴起,怎么就忘了这死丫头不光耕地翻田力气大,更是个说动手就动手的煞星!
一时都有些悔,心下更是埋怨带她们来此看热闹的钱氏。
“哎吆,耕地家的一向嘴碎,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没个把门的,四娘啊,咱们这就替你说说她,莫要动气!”
说罢,妇人们,包括马氏嘴上都象征性的数落钱氏几句,见钱氏眼睛通红张嘴欲骂,离她最近的马氏忙不迭捂住她冻的发青的嘴。
悻悻看着薛黄英,道:“咱们这就走,耕地家的衣裳都湿了,这不赶紧换了,别得了风寒!”
说罢,几人拖着挣扎不停的钱氏,一溜烟拐进了竹林掩映下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