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高庆年?”
绛雪轩里,薛执宜听着秋云带回来的消息,倒不算太讶异。
自从在霍无忧那里知道,那日郡主瞧见佛堂之中有男女私会,再结合傅容心当时极有可能就在祠堂这件事,她推测郡主瞧见的那一对男女,便是傅容心和某个男子。
她也的确猜过那个男子是高庆年,毕竟他前世对傅容心就格外觊觎。
只是如今,她还不能确定这两个人目前是什么关系。
但她有一个猜测:傅容心那日约她去佛堂,准没什么好事,否则为何高庆年也在那?
不过,对于荣子滢的女使春桃跟踪傅容心这件事,薛执宜倒是没想到。
荣子滢的动作还挺快,刚安顿好就开始开始对付傅泠她们了,还一下子就瞄准了傅容心。
这下还真有好戏看了。
但秋云还是有些忧心:“小姐,那荣子滢总缠着大少爷,不会有什么事吧?”
薛执宜差点就脱口而出“就是有事才好”,但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暂时还是薛庭笙的妹妹,便咳了声,忍住了,改口道:“娘已经让人盯着了,不会再让她接近大哥哥。”
……
折芳院。
得知消息的荣子滢眼睛一亮:“这么说来,倒不用咱们费心,傅容心会自己出门私会,那便是已经有了想嫁的人,想法子让她早点嫁过去就好了呀。”
春桃却道:“可奴婢瞧着容心小姐的神色,分明不是很情愿,还有些生气呢,而且那男子看着三十多岁,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妻房的样子。”
荣子滢皱眉:“不情愿?你可知道那男子的身份了?”
春桃点头:“奴婢跟着那男子一路到家,看着他进了一座宅子,然后才向住在附近的人打听,果不其然,此人名叫高庆年,督察院监察御史,三十来岁,不仅已有妻房,连妾都有好几个了。”
“怪不得了。”荣子滢啧啧:“都是做妾,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放着尚书府嫡子的妾不做,去做个六品监察御史的妾。”
春桃虽面露认同,但却道:“既如此,容心小姐急着摆脱高庆年,应当是更想早些嫁到尚书府才对啊,咱们更得防着了。”
荣子滢托腮一笑:“春桃,替我磨墨吧。”
“小姐要写什么吗?”虽是不解其意,但春桃还是动手整理了笔墨纸砚。
荣子滢提笔:“高庆年也是个蠢的,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去林州同傅家把亲事定下,她还有法子说不吗?”
说着,她落笔,工工整整写了一首绵柔袅娜的情诗:“幸好我也是偷偷背过几篇风月之文,傅容心不是不乐意吗?那我就替她乐意。”
待墨水风干,她颇为满意地读了几遍,便封入信纸中,交给了春桃:“你把这个拿去高家,就说你是傅容心的女使,特替她送这封信给高大人,不管他现在和傅容心是什么关系,我都能从回信中套出几句话来。”
她俏生生一笑,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下流无耻的勾当:“只要让高庆年相信了,和他互通书信的就是傅容心本人,那么我就可以怂恿他去林州提亲,到那个时候,木已成舟,傅容心拿什么和我争薛大少爷?”
春桃恍然大悟:“小姐绝顶聪慧!”
……
薛执宜再得知傅容心和荣子滢二人消息,竟是从瑚白口中说出来的。
瑚白是趁着夜色来的。
他低眉顺眼道:“这些日子,荣小姐与高大人往来的书信,都过了二少爷的目。”
“哦?”薛执宜来了兴致:“信上可有什么要紧的消息?”
瑚白有些吞吞吐吐:“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表小姐似乎……与高大人已有夫妻之实。”
薛执宜眉头一挑,不语。
瑚白续道:“总之,这半个月的书信往来,让高大人真的相信了,表小姐与他情投意合,愿意进高家做妾。”
薛执宜点头:“不过,即便他去林州提亲,舅舅也不会许嫁的。”
毕竟她舅舅傅维,可是知道傅容心真命凤凰身份的。
“是。”瑚白道:“二少爷知道,傅家老爷疼爱表小姐,但傅家夫人却对她厌恶至极,所以二少爷要奴才根据老爷书房的信件,判断傅家老爷的行踪,好挑选一个傅家老爷外出经商的日子,让高庆年上门提亲。”
傅维不会许嫁,但胡水仙却乐见其成。
薛执宜了然,又道:“那傅家寄来的书信,你可得好好检查,务必把任何提及这桩婚事的信件,统统截下。”
否则若是傅泠和薛振通得知此事,一定会尽全力阻止。
瑚白默默瞟了一眼薛执宜。之前发生的几件事,让薛府众人皆知,三小姐和表小姐关系恶劣,但旁人却不知道三小姐是这般狠辣之人。
想了想,瑚白还是垂眸道:“三小姐放心,这件事二少爷也交代过。”
闻言,薛执宜颔首:薛庭柳办事还是周全的。
只一抬眼,秋云便递了赏银给瑚白。
“哎。”薛执宜忽问:“二哥哥的事你知晓得这般仔细,看来很得他重用啊?”
瑚白嗨了声:“二少爷是看重奴才是老爷身边伺候的人,用得上罢了。”
“那你这般两头通吃,可会觉得对不起二少爷的信任?”
“怎么说呢?”瑚白竟还有些得意:“奴才就是个贪财惜命的,把老爷出卖给二少爷的时候,奴才也没觉得对不起老爷啊。”
“行。”薛执宜想,有时候越无耻的人反而用得越放心。
送走了瑚白,薛执宜也收拾着准备歇下了。
临睡前,素月替薛执宜整理床榻,看着却是心事重重。
“素月?”薛执宜唤了声。
“小姐怎么了?”她回过神来。
想了想,薛执宜还是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用这种法子对付一个姑娘家,十分可耻?”
素月连忙摇头:“没有,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表小姐害小姐那么多次,小姐就是想除掉她,也是为了保命,只是……”她叹了口气:“奴婢有些替小姐难过,为了算计这么个恶人,把自己变得……”
素月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
薛执宜却不避讳:“把自己变得可耻?”
见素月还想否认,薛执宜笑道:“没事,就是可耻。”
说着,她悠悠躺下,对素月道:“首先我可以告诉你,傅容心和高庆年的夫妻之实,绝对不是傅容心自愿的。”
她认识的傅容心,自诩凤凰天命,不会自甘下贱。
“虽然我也不能确定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傅容心原本想让我成为这个被高庆年强迫的人。”
她现在基本猜到了傅容心那日在水榭约见她的真实意图。
只见素月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而薛执宜只是淡然一笑:“若遂了傅容心的意思,现在的我只会比她的处境更加艰难,我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让傅容心自作自受。”
看着素月惊魂未定的小脸,薛执宜轻笑了一声:“你和秋云以为我和小时候一样,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但其实我坏得要命,以后还会做很多可恶的事情。可是,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和秋云。”
素月脸上的惊愕终于化为柔软:“素月知道,小姐最疼我了。”
她的眼角有些发红:“其实小姐,方才一想到出事的人可能是你,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小姐哪怕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坏人也没关系了,只要你不受伤就好。”
闻言,薛执宜一愣,随即,她莞尔,眼底也有些灼人:是啊,只要能保护好要紧的人,坏一点又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