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柒还推测说宫门戒严应该是高层里有人出了什么事,不可能跟新娘有关。
宫门向来看不起女人,他手下的两名魑阶刺客郑南衣和程盎云只要有一个人按计划自曝身份,宫门认为跟前哨据点负责人带回的消息对上了,就不会再继续追查下去,其他的刺客就安全了。
而且宫门戒严也不会持续太久,毕竟不是所有新娘都能选上,宫门还得为落选新娘的名节考虑。他们只是在万花楼多等几天,没必要忧心。
谁知道等来等去,只等到了宫尚角的队伍匆匆归来。也没见宫门升起白色孔明灯,第三天宫门就传讯江湖宫尚角继任执刃的消息。
宫尚角上位已是无锋意料之外的事。宫门前执刃宫鸿羽和前少主宫唤羽人没死却双双让位,也不知道究竟闹得哪一出,而且这次宫门的动作还那么快。
换了新执刃,宫门戒严还是没解除,选婚结果如何了也不知道,新娘们如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这种时候,徵宫之主宫远徵居然带着个绝色佳人离开宫门来逛夜市,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可宫远徵是无锋高层下令见之必除的人,今夜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得把他的命留下。
“算了,你自去领十鞭子。”寒鸦肆绕过那人,打算回万花楼征求紫衣的意见。
毕竟在这旧尘山谷里,目前无锋职阶最高的就是这位化名紫衣的南方之魍司徒红了。
无锋规矩,阶高半级都能压死人,何况四方之魍都是些手段狠辣杀人如麻的亡命徒,跟无锋是类似合作的关系。即便是寒鸦,也不是没有惹恼他们死在他们手里的,无锋压根不会为了中下层人的死责难他们,连问都不会过问。
……
万花楼。
花魁紫衣的房间外,门上的牌子翻到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一面,这意味着屋里没有客人。
但寒鸦肆从窗口翻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帷幔后面的寒鸦柒。
寒鸦柒懒洋洋地冲他挑了挑被一道刀疤割断了的左眉,笑了笑,没说话。
一个眉目含笑的年轻女子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温茶,对寒鸦肆的到来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紫衣为他倒了一杯茶:“坐吧,喝点茶。失手了?”
寒鸦肆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放到茶案上:“宫远徵警惕性很高,人群里混着很多宫门侍卫,下手的人就挑了他带着的那个姑娘。可惜贴身物件拿到了,却被围观的百姓叫破了,还被那些百姓打了一顿。他已经在宫远徵面前露过脸,不好再去第二次,而且保护宫远徵的侍卫又增多了。”
“我就说,上高处去,远远朝那小美人的要害射上一箭,不管能不能得手,宫远徵都会追上来。”寒鸦柒嗤笑一声。
他看寒鸦肆还是那副死人脸,不免又要多说两句,证明自己的先见之明:“宫远徵是宫尚角的唯一弱点,又是宫门不可或缺的医毒天才,那些侍卫主要保护的是宫远徵,听说他自己武功也不弱。如果目标是他,很难一次就得手,只会让那些侍卫紧张得赶紧把这大宝贝送回宫门藏起来。
可如果目标是宫远徵一路牵着手、片刻都舍不得分开的那个小美人,你猜猜一个深陷情网的少年郎被人这样挑衅,会不会愿意在心上人面前咽下这口窝囊气?”
他走过来,在榻边跟没骨头似的斜倚着茶案坐下来,抓起那枚玉佩看了看,摩挲几下,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嫌弃地拿远了:“咦,怎么有股怪味,怕不是追踪用的吧?”
“不是。”寒鸦肆面无表情,问紫衣:“大人?”
紫衣也拿过那块玉佩看了看,又闻了闻,点点头,证明寒鸦肆说的没错。
她把玉佩随手扔在茶案上,指使寒鸦柒去墙角隐蔽处拉一根细绳子,那绳子旁边是个铃铛。
楼下有不是无锋的人要上来找紫衣,老鸨就会让人在一楼隐蔽处拉动牵着这个铃铛的绳子,通知她清场。
若是紫衣有事要人去办,便拉动铃铛旁的细绳子,老鸨便会让人上来听吩咐。不然二楼北面六间房只有她一个人住,东、西两面通往这边的走廊早被封死了,要上她这里来,只能走单独的楼梯。
寒鸦柒无奈地爬起来,过去拉动细绳,没多会儿就有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推门进来,见到两个黑衣男人也像是看不到一样,过来行了礼,垂手等紫衣吩咐。
“离亥时还有半个多时辰,你让人戴着这块玉佩赶紧去那对小情侣面前晃一晃……找个楼里年纪不大不会武功的机灵姑娘去,要长得柔弱些、穿得素净些的,再抱上二楼暖阁里那只妈妈养的胖狸奴,总有一样能入千金小姐的眼。”不管是疑心心上人在万花楼有相好的姑娘,还是看上了狸奴,都合该来万花楼一趟。
顿了下,紫衣再次温柔地笑了,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另外,趁夜市那几家大的摊贩还没收摊子,再找几个长相清秀的少年郎,让他们扮个书生样子,去几处摊子前都议论下今晚万花楼一楼的歌舞表演,那可是大堰难得一见的西域风情……寒鸦柒,你跟着去指点指点。”
寒鸦柒将那玉佩抓在手里,冲寒鸦肆贱贱地一挑眉:“上次你失败了,这次看我的!”
寒鸦柒表面看着并不担忧进了宫门就没了消息的手下,实际上他一直烦躁不安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宫门里面,只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紫衣的主意很好,等把宫远徵他们引进了万花楼,他就让人把那个小美人跟宫远徵分开。等杀了宫远徵,他再来审问她:同为待选新娘,她总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其他新娘的消息。
要是上官浅出了事……
那就把宫远徵和这小美人残破的尸体挂到万花楼楼顶,让宫尚角彻底发疯吧。
寒鸦柒发狠地握紧了手里的玉佩,跟着那姑娘离开了房间。
紫衣把寒鸦肆面前冷掉的茶倒在茶案的回流处,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道:“方才我在窗口远远瞧了瞧,宫远徵带着的那个小姑娘衣饰华贵,仪态风姿都是一等一的。虽不知是哪家爹娘那么狠心,把这么个千娇百宠的美人送到宫门来,但看宫远徵那么紧张她,她又那么喜欢热闹,恐怕还真不是个局。
有那么多侍卫跟着,说明宫尚角知情。只怕是咱们名震江湖冷心冷情的宫二先生也没能扛住美人央求,冒险让心爱的弟弟带着小姑娘出来散心,赌咱们不敢在这种时候、在宫门的眼皮子底下对宫远徵痛下杀手……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