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没有神之眼的那时,就可与海兽中有名的海山战成平手,拿到神之眼的刹那更是瞬杀海山,那这几头不知名的海兽,岂能是北斗的对手。
紫雷滚滚,巨响轰轰,刹那明亮后消失不见,带走的还有那仿若山海无边的巨兽。
东海战场,就此暂时平定下来。
……
璃月港内,众民从最先的慌张,到现在的略有担心却不那么郑重其事,靠的全是外头千岩军的牺牲。
天衡山山腰处,在此地吃喝睡三个月的七星,都快习惯迎面吹来的劲风,还有无时不刻漂浮着的发丝与衣摆了。
刻晴照常是每日早晨练剑,那一套剑法从前练到了现在,一招一式信手拈来,只是那个持枪与她对练的人,现在是站都站不起来。
一套剑法完毕,刻晴收了剑,转头说道:“要是你没有那次出游就好了,我能多一个可以对练的朋友,璃月能多一个骁勇善战的大统领。”
苏平淡淡道:“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刻晴苦笑一声,“是啊,没用了,璃月……或许都保不下来,曾经说好的保证国泰民安,也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了。”
苏平闭着眼睛面向紫发女子,缓缓说道:“玉衡星从前可没这样消极过呀。”
“人是会变的,我已经老了嘛,不比以前有冲劲了,现在想想当年的热血上头,一冲动就跑到别人的店铺里微服私访,确实很缺乏后续的安全手段。”
“不过,也多亏了你,璃月的偷税漏税事宜,是大大减少了。”
“苏大统领当初打击了民间武行的嚣张气焰,也很让人钦佩啊。”
“只是老统领的一时兴起,才安排我出风头罢了,其实换了谁都一样,不过一帮子小鱼小虾,千岩军里随便出来一个,够他们喝一壶了。”
“可你还是成了璃月公认的武力第一,男子以你为标杆努力,闺房少女把你当做梦中情人,择偶标准完全是照着你来的,这样的成就,前无古人……”
“但肯定不会是后无来者,璃月的新一辈,很厉害的。再说了,你玉衡星不也以风雷手腕闻名璃月港?”
“你是说,街头小贩一听便收拾东西走人的威名吗?”
“可不是?疏散占用公家地方的摊贩,这招百试百灵,千岩军都不用费尽心思去请走商贩了,简直神作。”
“有你这么损我的吗?”
“实话实说罢了。”
刻晴忽然沉默下来,静静望着轮椅的后方。
苏平不知为何,也停下来。
片刻后,刻晴面色古怪,提醒道:“凝光来了。”
苏平平静道:“我知道。”
刻晴一挑眉头,心想那你还不快点去哄着,我这单身婆娘和你聊天,可是犯了已婚多年妇女眼中的天条。
苏平缓缓说道:“没事,过分避嫌反而心里有鬼,再说了,当着凝光姐的面,我又是这副样子,我们还能做什么?”
凝光嫣然笑道:“这才对嘛,不过小弟弟最近嘴是越来越贫了。”
“总要有些作用,活着才有意思。”
“嗯嗯,说来说去,都是你的理。”
刻晴略微眯眼,望着这多年前她也瞧见过的一幕,眼角的皱纹不禁轻轻浮现。
他们还不是很老,只是也差不多了。
……
第四个月,魔物的进攻如火如荼,比之过去恐怖许多,璃月港三面的部队节节败退,直接退守到了城墙底下,才勉强守住。
抵抗大劫的第五个月开始,千岩军受到的扑杀尤为强烈,几乎每一次呼吸,都有十条生命归于地下,所以不得不再征民为兵,送往战场。
北方,已经不见骑兵驰骋的椅子,依靠的是步卒固守与数百归终机仿品的齐射,阻挡魔物群的行进。
战火的洗涤下,初始很热血,很兴奋,渐渐的只剩下麻木,只剩下空洞的眼神与绝望的心情。
每一天醒来,第一件事都是看看营帐外面,看看魔物死光了没有,战事打完没有,但结果都会换来更深的绝望。
已经五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打完……
有军士在死前这样想,然后他的脑袋被生生踩碎,死无全尸。
营地军医的帐篷里,一头绿发的不卜庐大夫白术,正为长久战争导致心力交瘁的军士做着调理,他这里多是这样的伤员,真的流血断脚断手的却是还没遇见过。
这与战场有关,若是在魔物群中段断了手脚,除非你是天生神力,不然别想跑出来,只有葬身魔物之口的可能。
可就在黄昏之时,白术刚结束一整天的看诊,准备动一下旁边放得微凉的饭菜,随即营帐门帘被掀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伤员,被两名千岩军抬了进来。
白术一眼瞧见之后,放下手上的筷子还有那被筷子夹住的菜叶,立即起身戴上南掌生提出设想用白布做的口罩,去查看伤员的情况。
简单问了其中一名军士,才知道这不是前线下来的,而是侧面守卫的一名军士,难怪还有命活着。
白术送走两名军士后,将帘子挂上不可入内的牌子,用滚烫的热水洗手,换一盆新的烫过工具和盘子后,才开始检查。
伤口一眼看上去,是断裂的左腿,检查后发现还有三根肋骨骨折,而且脑袋受到重击,颅内溢血,此外有些皮外伤且不提了,总之是伤痕累累。
白术目光微凝,用上又是南掌生提出制作的麻药将伤员麻醉,然后拿起南掌生提到过的手术工具,慢慢工作起来。
挂在他脖子上的白蛇长生,尖声轻笑道:“这么多天,总算来了一个像样的。”
白术沉默不语,全神贯注地动着双手。
在手术完成之后,白术松了口气,叫来门外的军士,吩咐人已经没事,静待药效过去就好了。
那名军士千谢万谢,将军衣卸下一边,连连鞠躬。
白术摆手推脱着,忽然间听见一阵梦呓,细听过后,才发觉那是一句话,出自麻药未解的伤员口中。
那名伤员脸色一变,在确认又一遍听见那句话之后,夺门而出。
“地底深处有岩龙蜥……我部全军覆没……消息……”
……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之前,北部侧方防线,正遭受着魔物的疯狂进攻,步卒部队十不存一,死伤惨重。
就在这时,大地摇晃,地面凹陷,竟然裂开一个大峡谷,像是一张大嘴将数不尽的魔物和千岩军吞了进去。
不用想也知道,那样深不见底的高度摔进去,是必死无疑了,可军士们来不及悲伤,因为峡谷中传出的吼声,还有周遭残留的魔物,使他们必须战斗。
“我们必须突围出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领队的千夫长向幸存下来的数十人,郑重说道。
于是,仅剩数十人的队伍启程,和隔着大峡谷过不来的魔物遥遥相望,和残留在这一边的魔物浴血奋战。
一直在死人……
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先前的千夫长也死了,被魔物一口咬下来脑袋,还有这名最后逃回去的伤员比较熟悉的一个人,一个女子。
那女子家里好像有人是机造局的,如今对步卒掩护极大的守城弩便有他们家的一份力,所以这个相貌不出众的女子,在队内其实很受欢迎,尤其明明可以不上战场,却要来冒险的原因。
她没有扯什么天人大义,也不是说些为国为民的名义,而是简单地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有些老套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有个女孩子过海灯节想看清楚天上的烟花,所以央求着一位相貌清秀的千岩军叔叔,求他抱着自己看烟花。
那名千岩军叔叔答应了,轻轻抱着当时只有几岁大的女孩子,看了一场人生中最艳丽,最漂亮的烟花。
从此,参军的想法,落地生根,不可阻拦。
那名女子,是被一头岩盔丘丘人逮住,一拳砸成了肉泥,骨头都全部碎了,无比渗人,无比凄惨。
整个队伍,最后逃回去的也只有那一名伤员,还被伤得不成人样,可见当时战场的残酷。
……
时间回到现在,白术在营帐中轻叹,蓦然心中浮起一语。
“从来没有好战争,坏和平……”
谁又敢说不对与不是呢?
……
大战第五月月中,北面战场也有了崩盘的迹象,只是这一次要是退了,直面魔物群的便只有仙家阵法与新造的城墙了。
这样的缓冲带,实在太短也太不保险,因此才有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命令,从七星居住的山腰棚台发出,传向北面战场。
命令内容:若坚守不住,全军撤入城墙之中,以天上浮生石台爆炸清洗地面魔物,再行人力之战。
命令的下方,一连有七个人的签字,以及七个印章。
北方大营的大将营帐中,徐弘毅来来回回地拓步,胳膊上滴着鲜血,他也毫不在意。
旁边的几名亲卫没人敢提醒,也没人敢劝阻什么,因为他们明白这位脾气温和的大将一旦认定某事,那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回来。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众人领命去办,只留下徐弘毅一人在营帐之中。
这位锋字大将还是来回踱步着,嘴唇翕动,却不闻其声,只是他那郑重其事的认真神情,总让人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在喃喃自语,父亲教给他的一个道理。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