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复盘巡航过程里复杂的关系和经过,陆其深猛地想起段鹜前几天跟他说:
“离婚这事是我不对,你要愿意的话咱们可以……”
后半截话被他打断了。
陆其深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但从言语间的逻辑关系来看,段鹜的意思是离婚这事儿在他心里头还有转机。
那没说出口的话是复婚吗?
他后来想过段鹜的改变出于何种原因,大概是他晋升S级,让挑剔的人,难得高看一眼。
除此之外陆其深想不到别的理由。
可就是这样的理由,搞得他愈加烦躁。
他还记得当初匹配到段鹜的时候对方眼底的不情愿,负责人告诉他,这位雄子可以跟他结婚,前提是他得先拿3000万星币出来。
三千万买自己一条命,不算亏。
身为军雌,就是这种命运,他不是天真的小子会去奢望那些口号里呼吁的美好乌托邦。
可要说心底没有一丝隐秘的幻想,那是不可能的。
他也曾奢望过伴侣是个正常人,起码他们不说相敬如宾,也能相安无事的维持这段关系。
但段鹜见到他第一面,眼底就失去了兴趣。
作为专业的军人,对人表情观察细致入微,弯下的嘴角也浇灭了他的幻想。
结婚后他几乎没有回过家,只在精神力开始暴动的时候,才终于接受现实。
陆其深突然觉得,自己也只是把段鹜当成个了工具人,对方对自己的冷淡,似乎亦有迹可循。
他也未曾在这段婚姻里付出一丁点的耐心和时间。
领证第二天,他就回到了第三军,然后二人再没有见过面。
越是梳理,陆其深开始正视到一些自己的问题。
或许有些事情不能全然怪到段鹜头上,雄虫的地位本就高,无一不是被讨好和追捧,娇气,难伺候,享受着虫族最好的一切。
哪个雄虫又能受得了来自雌夫的漠视和疏离。
笔尖戳着红线格纸,墨水点在纸上晕开一大团的墨迹。陆其深出神,从窗口望向医疗室的方向,他已经保持了很久这样的姿势。
平时这个点段鹜已经安排帮厨鬼鬼祟祟的将晚餐送进行政楼,避开其他的同事,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是他开得小灶。
香料应该很珍贵,陆其深上星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替代品。
听主厨说段鹜宝贝那玩意得很,必要自己动手,不放心交给别人。
回过头看,段鹜已经向他示好很久了。
有直白的,有细心的,也有不容易让人察觉的。
只是他的每一次回应都是能被雄虫保护协会处罚的程度。
埋头写了一夜的书面材料,广播里响起急促的起床铃,陆其深拧了拧发胀的脖子和腰背,打开一瓶难闻的药剂快速喝下去。
利用活力药剂维持状态已经成了他的常态,昨夜却格外难熬,桌上已经有三个空瓶,收起厚厚的手稿,等到士兵都集合完毕,陆其深才独自去往医疗室。
值班照料段鹜看护正在签字换班,看到陆其深来了也没阻拦。
昨天整个第三军都看到陆其深将人从逃生舱抱出来时慌乱的模样,衣衫凌乱,脚下不稳,哪有一丁点帝国少将的风姿。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郁,陆其深推开门,驻足片刻,才走到病床边。
还昏迷不醒的人这会儿身上罩着特殊治疗仪,只有脸露在外面,惯是樱色的唇瓣失去血色,看上去还有些泛白,段鹜就这么安静的躺着,像是没有鼻息。
即便这样,还是好看。
他弯腰将落在睫毛上的碎发扫开,心里嘲讽自己什么时候是个如此看重相貌的人。
人都躺在病床上躺了一夜,还有心思关心雄虫好不好看。
放下那些两人都有错的事情,陆其深想起离婚后第一次在食堂见到段鹜的那天。
那时候他的脑子没跟上他储藏在记忆深处的厌恶,审美系统直接跨过他的反应和主观意识,毫无预兆的被惊艳。
不知道是当时的氛围太浓郁,还是一旁的人影响他,从他们认识到结婚离婚,再相遇,他觉得那个画面里的段鹜是最遥不可及的。
越是这样,他越是讨厌。
陆其深坐在床边,莫名自顾自的开口“是我的错。”
是他从一开始就把婚姻当成一场三千万换一个雄主的交易,
是他压根没有对雄虫抱有过期待,
他从内心不相信这段婚姻,事后却要求段鹜履行另一半的职责。
他就是拿钱把人诱惑来的,后来又责怪他一心只要钱。
陆其深俯下身子头抵在床边,无坚不摧的身体似乎受了另一种伤,无法言说。
手指下意识点进和段鹜的对话框,上面只有他没打通的三个电话。
他在船上想问问段鹜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真的做了坏事。
但没等他问,那人聪明的过分,把一切都善后了。
陆其深戳着屏幕,对着输入框点了一个表情。
【陆其深:早日康复.jpg】
(对不起,您的消息发送失败,请先解除屏蔽后再尝试。)
后面跟着一个叹号。
那个紫红色的小符号撞得陆其深一阵头晕目眩。
他猛地直起身子,快速跳转解除屏蔽,提示成功的那一刻,屏幕上的信息像雨点一样密集的往下落,表情掺着文字,还有几张角度诡异照片。
那人话多得惊人,密密麻麻。
陆其深愕然地看着一条条飞速闪过,眸光却怎么聚不了焦,闪烁了大约两分钟,最后一条信息才终于平稳的停下来。
【段鹜:尚利是级黑星虫】
【段鹜:反叛军和黑星虫勾结了】
……
林重没想到他们的决定会害了段鹜,雄虫协会找到他,要求一起前往第三军进行调查。
陆其深在上百万观众的直播间里公开虐待,伤害雄子段鹜的事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他们急需给民众一个交代。
林重提前给指挥长发了条信息,想了想,还是打算通知陆其深。
雌虫何苦为难雌虫。
他不敢留下证据,偷偷发给陆其深一张雄虫协会的徽章,料想以少将的嗅觉,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后台信息闪过,陆其深此刻却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无心切出去查看。
他为什么要屏蔽段鹜?
还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段鹜一个人在安全舱里发现尚利是A级黑星虫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