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传来几下叩叩敲门声。
薛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道长,可是醒了?楼下已准备好了饭食,吃吗?”
饭食?
吃吃吃!
至于大白......和一只狗斗气,斗到自身妖力混乱,真是一只出息鹅!
算了,反正老长虫说了,妖力混乱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白只睡了一晚上就醒了过来,看起来也确实没什么事。
不管了。
她要去吃饭。
细雨一跃而起,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薛五,有点憔悴,黑眼圈很重。
“咦,薛五叔,真是你呀?”细雨顶着睡了一夜,略显凌乱的头发,一脸笑眯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呀,看看这黑眼圈......薛五叔,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体贴。
薛五掩在络腮胡下的唇角,微微一扯。
体贴?
可拉倒吧。
这小道士,忒没义气。
竟然自己跑了,把他独自留下。
唉,小道士能扔下庙王村村民,说不管就不管,他却不行。
三公子起了争天下的心思,庙王村百姓,也是天下子民的一份子。
野外更深露重,还有老人,他得将人好好送回去。
和村民一路闲谈,倒也顺利。
除了中了厄运符的那四个。
小道士的厄运符,还挺灵,那四人时不时就摔上一跤。
明明前头没有坑,也能左脚绊右脚,摔得结结实实。
走了没多久,个个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
他本来打算让容婆子的两个儿子,背着自家老娘回村。
结果,俩儿子倒霉成这样。
让他们背,免得连累了容婆子。
他索性找村里的妇人,扶着容婆子,慢慢走回村。
这么一来,就耽搁了点时间。
折腾一圈,和那四个看热闹的邻人,回到庙李镇时,已是丑时末。
鸡叫头遍的时辰。
守在大堂的客栈伙计,听到他敲门,打着哈欠来开门,高兴得满眼泪花。
“客官,您可终于回来了......后头没人了吧?”
这是,在等着他回来?
可真是辛苦。
摸出一小块碎银,薛五扔给了小伙计,“没人了,辛苦你了。”
又得了一小块碎银,伙计高兴得音都变了调。
“不,不辛苦!客官,晚上你若是还出去,我......我还给您守门!”
薛五一哂,上楼睡觉。
躺下时丑时末,起来时卯时初。
多睡一会儿?他也想。
只可惜,队伍里,三个人一个妖,除了他,其他的全是爷!
他多睡会,活谁干?
睡了一夜,起来后,就是早膳。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膳一定要吃好——
三公子肠胃弱,要喝粥;小道长胃口好,要有肉;玄先生......玄先生很少见他吃东西,可总不能漏了他。
千年大妖吃什么,他不知道,但蛟......应该吃鱼。
再来条鱼。
瞧瞧,处处皆细节,事事皆学问。
他睡了,这些琐碎小事,谁去做?
三公子?那是主子,他是侍卫。
自古以来,没有主子干活,侍卫睡觉的道理。
玄先生?那可是千年大妖。
他没那个胆子,使唤玄先生,也使唤不动。
眼前这位小道士?
快拉倒!
且不说这个小道士,他也使唤不动......就算熟不拘礼,能使唤,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小道士,他也指望不上。
薛五作了个“请”的手势。
“小道长,楼下请。”
“走!”
细雨回头,朝屋里大喊一声。
“大白,赶紧出来了!”
屋子里,小纸趴在大白脑袋上,正在询问小鹅妖。
“大白,你真的不是因为生那只黄狗的气,才妖力混乱吗?”
才不是!
大白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哎呀,”小纸紧紧抓着脑袋上的细绒毛,“大白,好了好了,你不要摇晃脑袋了,我快要被你甩下去了!”
拨浪鼓停了下来。
小纸心有余悸,看到屋里的桌子,灵光一闪。
“大白大白,你把我放桌子上,快点快点!”
只要从大白脑袋上下去,那大白是摇头还是点头,它都不怕了。
哎呀哎呀,它真是好聪明一纸灵!
大白听话地走到桌旁,伸长脖子,将脑袋贴在桌面上。
小纸顺着脑袋,滑了下去。
扶着大白的嘴巴,小纸刚站稳,屋外的细雨已经等得不耐烦,又连声吆喝起来。
“大白,你磨叽什么呢?下楼吃饭了!”
“吃饭不积极,做鹅有问题!”
“死大白,磨磨蹭蹭......薛五叔,咱们走,不等大白!”
吃饭?
大白瞬间抬起脑袋,“嘎嘎”叫着往门外跑。
“哎哟!”
扶着鹅嘴借力的小纸,被大白猛地一抬头,带了起来,又轻飘飘落回到桌子上。
“大白!”
小纸趴在桌子上,刚抬起脑袋,就看到大白伸着翅膀,窜出房间的一抹残影。
它细声细气地大喊,“大白,回来!”
“你把我忘在屋里了,快回来!”
大白没喊回来,从门外却伸进来一条胳膊,抓住了敞开的门扇。
小纸盯着胳膊。
然后,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
腊月二十九,悦来客栈里冷冷清清。
其实,昨天薛五寻到这家客栈,也挺走运。
再晚上半天,悦来客栈也准备关门歇业,等到年后再重新开张。
不过,既然来了客人,掌柜的肯定不能把客人往外推。
拒客,就是往外推财,得罪财神爷。
开门做生意,得罪财神爷的事,千万不能干。
不往外拒客是其一。
满足客人的吩咐,也是其一。
一大清早,客人就点了一大堆吃食。
伙计找过来时,掌柜的看着单子,几乎看傻眼。
“点这么多?”
“是啊,”顶着黑眼圈的伙计,精神头还可以,“掌柜的,黄师傅已经回了村,灶房我去看了,没鸡没鱼,也没虾,这可怎么办?”
“等会儿,昨个刚去采买了两只鸡,也没了?”
掌柜打断伙计。
“哪还有啊?”伙计仿若受到冤枉,“都做给客人吃了。”
“昨晚上,黄师傅临走之前,把灶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掌柜的你不是去看过吗?”
掌柜挠挠脸。
哎哟,年前多事,睡一觉,把这茬给忘了。
伙计两只手插在袖子里,缩着脖子,等着掌柜给拿主意。
要说起来,客人点得吃食,并不复杂,都是些常见的鱼、鸡、肉、虾。
若放在平时,根本用不上找掌柜。
灶上都有备。
可现如今,客栈准备歇业,除了以前的存货,根本没有再采买食材。
就连灶房的黄大厨,昨晚做好最后一餐后,也不顾掌柜挽留,连夜回了村。
赶在这个节骨眼,客人点这么多,简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一个小伙计,没得办法,只能来寻掌柜,让掌柜的拿个主意。
掌柜低着头,看着手中纸张,心里直犯嘀咕。
点了粥——正常。
点了十笼肉包子——有点多吧?
粥和包子就算了,早饭吃这个也不奇怪,可还点了炒菜。
一大清早,哪家好人吃炒菜?
炒菜还要有鱼、有肉、有鸡、有虾,还要两道清爽利口的素菜。
素菜就算了,关键是肉菜。
一大清早,点这么肥腻,吃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