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了妆匣里唯一摆着的物品——一个绣满了金线,且镶了珍珠的精美小荷包。
拿着荷包,细雨翻来覆去地仔细打量。
荷包的样式很普通,就是四四方方一个袋子,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上面绣了金镶了珠,显得十分华丽。
狐媚娘身上穿的衣裙也是一样的华丽,她的荷包同样华丽,也不为奇。
细雨突然一怔。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狐媚娘身上的衣衫,可不是妖力幻化的。
只有化为人形的妖物,才能用妖力幻化衣衫,狐媚娘?它且早着呢。
它身上穿的衣衫,肯定是有人给它做的。
至于如何做……一个会迷魂障的狐妖,控制个裁缝,给它做件衣衫,很难吗?
“很难吗?”细雨问背上的大白。
大白过了昨夜的兴奋劲后,天一亮就显得有点蔫耷耷的。
有气无力地嘎了一声,细雨点点头:“说的对,这根本不是难事。”
那问题就来了,那么爱美的母狐妖,只会做一件衣衫吗?
不可能。
就连她也有几件换洗衣服,那么爱美的狐媚娘,衣衫绝对只多不少,而且肯定和她身上那套差不多,一件比一件华丽。
那,衣服呢?
细雨环视偌大的狐狸洞。
洞里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碗口大的石碗,碗里估摸着盛了松油或是其他油脂,燃着熊熊火光。
无数盏石灯,把洞里照得亮如白昼。
石洞里除了那张掩在重重帷缦后的大石床,洞的另一边还有张石榻。
榻上也铺着兽皮。
除了榻,就是她眼前这张妆镜台。
除此之外,偌大的狐狸洞里就没有旁的了,显得空空荡荡。
没有衣柜也没有衣箱,狐媚娘的那些衣衫,会放在哪?
细雨垂下眼,看着手中这个不过巴掌大的小荷包。
难道这小荷包,就是师父曾提过的,妖物惯常会用的百宝袋?
细雨有点可惜。
百宝袋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好东西。
可惜,只有妖能用。
她无意识地翻着荷包,手一抽,荷包的系带被她抽开,细雨一愣,下意识地翻传荷包,口朝下一倒——
哗一下,地上多了一堆衣山。
细雨一下子愣了。
她看看手里的荷包,又看看地上的衣服堆,最后和大白的视线对上了。
“大……大白,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白歪着脑袋,黑豆眼里,迷茫比细雨还多。
细雨也没指着一只鹅给她答疑解惑。
她握着手中的荷包,试探地解下腰间包袱,将包袱递到了荷包口。
“嗖”的一下,包袱不见了。
细雨嘴巴都张大了。
她忙不迭又将荷包口朝下,一倒,包袱又掉了出来,落在细雨怀里。
这下子,细雨更迷茫了。
难道师父给她讲错了,百宝袋并不是只有妖才能用?又或者是她那时候年纪太小,听错了?
细雨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师父不会讲错,她也不会听错!
可今天这事,又确实透着不合常理。
细雨的视线从手里绣金镶珠的荷包上掠过,落在地上如山的衣服堆上。
从这些衣裙来看,十件有九件都是女子样式,一眼望过去,各种各样深深浅浅的红。
而在一堆红里,可怜巴巴地混着两件白。
华丽风格的荷包,华丽风格的衣衫,而且百宝袋里装的还大多是女装……
很明显,百宝袋确确实实,是属于母狐妖——狐媚娘的。
狐媚娘的啊……细雨眯起眼,突然打了个响指——
难不成是因为——她给两只狐妖处理了后事,还按着狐媚娘的遗言,将它俩的骨灰抛洒在了鸦头岭的角角落落——狐媚娘感激她,所以……
将百宝袋自愿送给她了!
细雨眼一亮,哈哈哈哈笑起来。
这个猜测合理,合理得很,事情就是这样的。
虽说人不能使用妖的百宝袋,可若是这只妖心甘情愿让用呢?
哈哈哈,就是这样。
不再多想,细雨眉开眼笑地将百宝袋塞进了怀里。
这趟不亏,真不亏,白得一个百宝袋,哈哈哈,回去后跟师父炫耀一下,羡慕死那老头。
收好百宝袋,细雨才有心思仔细打量地上的衣服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也不知哪一家倒霉的裁缝铺,被狐妖给盯上了,逮着薅。
不过……这么多衣服,做工也挺好,要不她干脆拿去卖给成衣铺子,换点银子回来。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细雨伸手拎起一件薄如蝉翼的红纱裙。
哎呀呀,这料子怎么是透明的,这怎么穿?
嫌弃地将红纱裙扔了回去,细雨又拎起另一件。
另一件是深红,料子倒挺厚实,可刚拎起来,细雨就又抛了回去。
原因无它,红绸衣上沾染了狐妖的气味,又腥又臊,臭得很,还有淡淡的妖气。
细雨长叹一声,放弃了自己的发财大计。
罢了罢了,这些衣服恐怕都被狐媚娘那个爱臭美的穿过。
沾染了妖气的衣服,没准会给买衣服的人招来麻烦,她还是别赚这个银子了。
至于衣服……烧了算了。
狐媚娘这么爱美,它的衣裙,还是陪着它好了。
从石壁下取下个石碗,随手一掷,石碗连油带火落到了衣服堆上。
很快,衣服堆就烧了起来。
细雨在狐狸洞里打转,将石床前悬着的重重帐幔也都扯了下来,团巴团巴扔进了火堆里。
石床和石榻上铺着的兽皮,也臭烘烘的,一起烧了。
妆镜台上的铜镜,连同空无一物的妆匣,也全都扔进了火堆里。
壁上的石碗,也被细雨一个个的取下来,悉数扔进火堆。
火势越来越旺,而石洞,也彻底变得空空荡荡。
站在通道口,细雨环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后,转身离开。
钻出黑漆漆的通道,外面天光明媚。
一出洞,细雨就掷出一张镇妖符,镇妖符蕴含的真力正撞在狐狸洞上方的石壁上。
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了下来,将狐狸洞堵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件事,细雨站到了崖壁边缘。
山风吹得她身上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猎猎作响。
远处群山起伏,一片绿意葱葱。
山间有两只野兔从草丛里蹦出来,一前一后追逐而去。
一群山鸡,悠闲地在林间觅食。
一条溪,从山里流出来,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几只鹿正在溪畔低头饮水……
细雨微微笑起来。
挺好的,没了两只狐妖,鸦头岭,仍如以往一般平静。
至于以后……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大白,”细雨跳起来,扬起手臂,高声喊了一声,“大白,咱们走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