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瑨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头以示回应,眉梢轻挑。
小姑娘发现的事,陆老自然也有所察觉。
此刻陆老嘴上虽骂的厉害,但心里定是真看重了沈桃微,想要这个姑娘成为他的孙媳妇,才会抛下陆家的事,在京都城里留这么久。
“兴许能如你的愿。”
谢瑨轻笑,又替他的姑娘捋了捋被风吹下的碎发。
今日的陆老大抵也是生了这样的打算,想看看在沈桃微心里,他这孙儿到底能不能占上一席之地。
“那若是我姐姐还是不同意,陆家可会不高兴,怪上她?”
“自是不会。”
谢瑨轻声道:“陆家世代行医,最是重诺,也最是看重品性,适才陆老说的那些话也不都是气话,若你姐姐真不愿同陆子鸣在一起,以陆老如今对她的看重,往后也一定会对她多有照看。”
“那我姐姐往后岂不是多了个陆家撑腰?真厉害!”
“你也有我撑腰,怎么不觉得自己也厉害?”
“你给我撑腰,那是你厉害呀!而我从小就知道你会这么厉害,所以不用特意夸赞。”
沈桃溪顺势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差点把自己绕晕过去。
只是因着陆子鸣,她目光一直落在医馆,便没瞧见谢瑨听见她的话后,黑眸里亮起的柔光。
而前头正如谢瑨所想,被赶出来陆子鸣一下又被里头的护卫给压了回去。
陆老正待让人关上医馆的门行家法,抬眼便瞧见了一侧的谢瑨和沈桃溪。
“让王爷王妃看笑话了。”
陆老笑着将人迎了进去,随后吩咐人关门。
沈桃溪看了谢瑨一眼,见他没有阻拦,想也没想便行去了沈桃微跟前,小脑袋凑了过去。
“姐姐,陆子鸣要真在这地方挨打,他这脸怕是再也抬不起来喽。”
沈桃溪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但想起石青朱墨他们都在,还有她也在眼睁睁地等着看陆子鸣挨打,心底便忍不住想叹他一句可怜。
但想归想,放在眼前的热闹,她是肯定要看的。
“你这话听着,好像也没有真替他担心的意思。”
沈桃微忍不住捏了捏自己妹妹的脸,却见面前的姑娘眨了眨眼,一脸坦然地点头道:“我本来就是跟我夫君出来看热闹的,自然不会担心。”
沈桃微一愣,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再看向前头那道身影时,她笑意散了些,眼中也多了几分犹豫。
这人前几日为了替她将分不清的几样草药寻来,一个人在傍晚出了城,整整三日才回,身上还带着不少大大小小的伤。
那也是这一年来,陆子鸣第一次连着几日没在她身侧出现。
确实有些不适应,也有些记挂,但她本以为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其他波动,直到此刻。
他因她被责备,许是连今日的药都还没来得及上。
沈桃微袖中的手忍不住动了动,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反应。
沈桃溪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身侧的姐姐。
见她神色不似适才的明朗,她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陆子鸣有没有神医的身份沈桃溪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姐姐能高兴。
而回想起这一年,陆子鸣确实做到了,他确实让这一年的姐姐,从瞧见他的不耐,到如今时不时会因他生出情绪。
......
陆老的家法终是没能落下,沈桃微的开口,让原本还打算犟一犟的陆子鸣瞬间染上愉悦。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又眼巴巴地凑到了沈桃微身侧,再也没有半点平日的矜贵桀骜,老实得让陆老几度说不出话。
见状,沈桃溪又一点点地挪回了谢瑨身侧,
见他下意识伸出手要牵她,她一下就握了上去。
“高兴了?”
谢瑨小声问她,眉眼是化不开的温柔。
沈桃溪抬起下巴,璀璨的眸子眯了眯,随后弯成明亮月牙,骄矜中透着可爱。
“眼下瞧着,勉强能说一句皆大欢喜。”
“那敢问夫人,何时才能去掉这个勉强?”
谢瑨一句夫人说得暗哑又低沉,好像随着屋中添了冰的凉风一同吹进了心底,勾得人心间涟漪渐起,随之生出一股新奇。
沈桃溪一时沉浸,忘了回应。
谢瑨见她忽然憨傻,心中一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今日可要回沈府用晚膳?”
“可以吗?”
沈桃溪从诧异中回神,高兴得不行,“会不会太突然,吓到母亲?”
“若怕吓到岳母大人,往后我陪你多回几趟,回到沈家厌烦瞧见你。”
“怎么可能,母亲才不会!”
沈桃溪笑得明媚,牵着谢瑨的手忍不住晃了几下。
见她如此,谢瑨心中一点点被填满。
他知道她心中在意什么,也知道她想要的皆大欢喜是什么模样。
如今还达不到圆满,但无妨,总有一日,他会将安稳送上,会让她瞧见她想瞧见的一切。
而她只需无忧无虑的在他身侧,肆意明媚地过着每一日。
......
半年后沈桃溪有了身孕。
而同在这寒冬腊月,陆子鸣也终于打破了沈桃微的顾忌,如愿得了她的点头,唯一的要求,便是他不得将她困在后院。
陆老亲自带着陆家人上门提亲,亲口允诺,绝不会阻了孙媳妇的学医之路。
一场婚事就此定下,即便沈桃微是二嫁之身,陆家的聘礼,也多到让人震惊。
惊叹和议论自然盖不住,但沈陆两家无人在意,只将心思放到了半年后的大婚上。
陆老离开时,外头人群中的一方角落,一道落魄的身影停了停。
他忍不住瞧向齐国公府那道大气恢宏的府门,也忍不住去瞧着从里头行出的姑娘。
那张脸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眼下的沈桃微不仅有曾经的端庄秀丽,更多的,是从前少有的鲜明和灵动,婉风流转华美可人,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也是他,给不了的璀璨。
李远成还想再看,却被一道带着冷意的目光打断。
是站在沈桃微不远处的男子,淮西王的好友,陆家那位小神医。
他猛然一激灵,忽然想起和离后依旧走向落魄的李家,也想起沈桃微离开时那双淡漠的眼。
彼时他还想再去挽留,却差点死在了那人的剑下。
从此以后,他和整个李家,再无人敢提起沈桃微这三个字。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路上的人都忍不住裹紧了外袍,李远成终是在冷风里转了身,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