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该想到的,陈秋雪是他的夫人,陈秋雪后面又是那公孙家。
而我崔家,自始至终,都只是他们相互攻伐的牺牲品罢了。
话分两头,却说那秦无易,被人领着一路向着后山地牢处去,还刚巧碰见了那玲珑站在路旁,二人只是交汇了一下眼神…
秦无易没说什么,只是被束着手脚,一步一顿的向前走去…
饶是与那玲珑寨主擦肩而过,二人也没说什么话…
正要离去,却忽听得那玲珑喊道。
“地牢有些不甚清净,秦官人最好心下做些准备…”
秦无易并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好像是那寨主的提醒?便就拱手还礼道。
“多谢玲珑当家提醒…”
那地牢外面十分的简易,只是一处搭着雨棚的地洞,一阶一阶的石梯,旋转着深入到下面去…
秦无易忽然有些莫名的既视感,好像是在一步步踏入十八层地狱,好像自己曾经无数次走过这一条路,四面湿冷的墙壁上悬着盏盏油灯,昏暗不明的石阶通往不知名的幽深处…
四下里寂静的可怕,可又好像听见了无数冤魂喊叫,撕心裂肺的感觉,教人涕泗横流,教人心惊胆战…
自己每走过的一步路都像是塌陷在了烈火熊熊之中,在某一瞬间,好像连押送自己的那两个土匪也没了踪影,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人行在这漫漫长夜里…
从一弯浊黄的恶泉到黝黑色的泥土,天空下着连绵不绝的雨水,昏黄的白日隐在雾蒙蒙的远天,好像初生的婴儿挤不破的羊水袋,又好像行将就木的老人皱得层层叠叠的皲裂的外皮…
那一座汉白玉的石桥满是拥挤的人群,他们苍白的面容隐没在如潮水一般的身影中,四下里传来苍老的笛声,杜宇啼血,凤凰玉碎…
明明周围冷得好像是冰窖,可无易却分明觉着胸中烧着一团烈火,寸寸的残噬着自己,一抹一抹的涌动着,那厚重的大地从自己脚下开始分崩离析,漫天的雨水不曾有一滴落到这干旱的土地上面,只是一遍遍洗刷着那无数的幽魂…
哀声遍野,白骨成山,流血漂橹,以及一望而不可终及的苍天长夜…
一声鸿断,那没了脚爪的鸿雁,掠过无限的长空,从淡薄的泛着血腥味的云彩中飞过,从蒸腾着沸腾着浊黄的恶泉顶上略过,从那遥不可及的白日影里,从那密密麻麻的乌云边,从那远山上佝偻的枯木身旁,奋力扇动着翅膀,向着一切未必明朗的明天,飞去…
他好像这长天里永恒的旅客,一步一步,经风冒雪,日晒雨淋,从无何有之乡,一直走到北邙山…
踟蹰也,萧条也,他好似一缕吊影蹒跚在古道,冷眼觑见黄尘清水,朱红变作土灰,蜡炬销磨尘烟…
仓皇也,疏离也,他一身锦绣变成破衣烂衫,烟雾茫茫,昊天苍苍,教人麻木的痛楚遍及周身,教人迷惘的执念好似一条永没有尽头的白绫,如是束缚着他的脖颈…
在某一刻,一张惨白的纸钱随风掩住了他的面容,而天空也下起了无数白纸,有人在轻轻地、轻轻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