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都,溢昌城,正是一年,橙黄橘绿时,官道上,满是黄阴翠果。
“余家小姐,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这溢昌城里,就没我张媒婆搞不定的亲。”
马车里,余愿穿着镶满宝珠的金丝囍服,刚被抓回来,灌下了软骨茶,此刻浑身无力,手脚被捆着。
与丫鬟安荧心相对而坐,嘴里塞了张散着馊味的帕子,弄的她连连作呕。
安荧心也如此,紧着眉,拼命摇着头,示意让余愿省些力,眼睛往帘外扫去,自小到大的主仆默契,余愿当然看的懂。
她的意思是,小姐好歹是仲家八抬大轿娶来的新媳,自然不会这么捆着进门,到时在找机会逃走。
从春桐到溢昌,从陆路到水路,余愿耍着花拳绣腿跑了数次,可都被仲家十几名壮汉,如捉小猫一般,给拎了回来。媒婆怕误了时辰,只好命人给她灌了软骨茶,把她从轿子里捆到马车上。
“余姑娘,你可别怪我,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让你摊上了这样的继母,竟主动去找仲家,让傻子少爷聘了你,哎,罢了,好赖不计是个正妻,又是富户...”
余愿恨的,牙都要咬碎了,余家继母兰氏,为了不让她嫁给雍都盛家,当着余家上下,把溢昌仲家少爷夸上了天,可她却隐瞒了对方是个傻子。这才让最疼爱余愿的姑母点头,认了这婚事。
可上了路才知,在仲家少爷们里,没娶过正妻的,唯有一个傻子了。
其实无论对方是不是傻子,她都不想嫁人。
自十岁那年,养父余治被人杀害,发丧当天,又亲眼目睹哥哥余岁辰被贼人逼着跳了崖。
往后的八年时光里,她的心中唯有找到真凶,为父兄报仇。
从及笄到如今,每年都有人上门提亲,可她的一句不想,便让姑母全部回绝了。
这次要不是去青楼探查仇家消息,还打架闹事,惹恼了姑母,也不会被按上花轿。
余愿每每想到兰氏的那张嘴脸,就恨不得生生寡了她!
马车突然停下了,媒婆掀开帘子,命几个丫鬟给她松绑,从马车里拽了出来:“余小姐,前面不远就是仲家了,时辰也刚刚好,我劝你,不要在闹花样了...”
身旁的女奴们把她嘴里破布拽了出来,一旁的安荧心也被几个打手围在中间,做了人质。
兰氏早就交代过媒婆,二人虽为主仆,但胜似姐妹,情深的很,适当时可利用。
姐妹俩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余愿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毕竟软骨茶的功效还要几个时辰才会散去,只好乖乖的上了花轿。安荧心则被打手们盯着,跟在了一旁。
仲府在溢昌几代经商,高门富户,就连门口的俩个石狮子,都嵌满了金银。
见花轿在长街上露了面,仲府小厮大喊着:“花轿到了,快燃爆竹!”
随着一阵锣鼓喧天,余愿蒙着盖头,在媒婆尖锐的高喊中,跨着火盆进了仲家门。
又在众人观礼下,与一个流着口水的傻子,按头拜了堂。
后被打手们送入囍房,并把门堵了个严实,就连屋外的窗户旁,都有俩个壮汉看着。
知道的是怕新娘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完成了整套流程后,安荧心寻了个由头,把仲家的一杆子下人支了出去。
囍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余愿烦躁的扯下红盖头,还顺带弄掉了几根金簪。
平日里,因为练武的原因,她穿的很是素净,如要外出还会换上男装。
一壶软骨茶,使她气力尽失。况且从没穿过这样的盛装,刚一起身就险些栽了跟头,一气之下,扯掉了喜服。
刚过来时,被蒙着盖头,不能看清这仲府的地形结构,但丫鬟安荧心全都记在心里了。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墨,画了一张地形图。
“小姐,顺着这张图,就能到仲府大门,这会宾客多,等软骨茶的药力过去,找准时机,就逃出去。”安荧心一边说着,一边换上了余愿的喜服。
俩人身量差不多,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学起对方来,没有十分也有七分。这种把戏,主仆俩从小玩到大。
余愿也换上了安荧心的衣服,虽然穿着丫鬟的衣服,可根本盖不住这玉貌花容,她眼窝深邃,皮肤白皙,经常被人说成是外邦女子,所以每每出门时,为了避免麻烦都会换上男装。
见到安荧心穿着囍服,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嘻嘻道:“想不到我们荧心穿着囍服竟然这么好看,以后也不知道,哪个臭小子那么有福气,能娶到你。”
安荧心有些腼腆,红过一张脸,扶着沉甸甸头冠:“小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对了,还有...”
说着,就把手伸进胸前的里衣,挺拔的胸脯,瞬间瘪了下去。
“这两个荷包是出府时,余姑母给的,平日小姐在府里呆惯了,没有带钱的习惯,可这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可不行。”
说着,她就把荷包整理好,塞到余愿怀中。
余愿看着荷包上姑母的刺绣,不禁有些想念,只一瞬,又嗤笑道:“放心好了,既已从春桐出来,就定能找到害死哥哥的凶手,待我为他报完仇,咱们就回去找姑母,给你寻婆家。”
安荧心见余愿越说越没正形,只好红着脸整理着身上的囍服。
片刻间,院落中隐隐约约传来了阵阵厮杀声,起初还没太确定,可没一会,声音好似越来越近了,还裹挟着求救声。
余愿察觉到不对,让安荧心躲在自己身后,慢慢的走向门口。
只听门口的打手大喊:“你们敢在仲府杀人...”
话音未落,门上的囍字,就染上了血,形如泼墨!
身后的安荧心险些叫出了声,还没等二人反应,大门就被猛力踹开。
一名身材魁梧的蒙面匪徒,大步走近,手上的砍刀,还在淋着血。
匪徒看到穿着喜服的安荧心,露出一抹邪笑,拿起砍刀就冲一旁的余愿挥了过去。
刀光晃到了余愿的眼睛,她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因为喝了软骨茶,反应也慢了很多,根本没来的及闪躲。
顷刻间,只觉身体一重,有人压在她的身上,俩人顺势掀翻在地,头磕在了床框边,传来阵阵眩晕。
再次睁眼时,面前映着安荧心那张圆圆的脸蛋,她口吐鲜血,嘶喊道:“小姐!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