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斯柠便走了出来,“王爷,王妃,淳于先生说姨娘的匕首已经拔出来了,血也止住了。因为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失血过多,暂时还没醒。”
说完,她递了张方子给利风,说是要尽快抓了药来,煎了喝下的。
利风一挥手,一个侍卫马上接过便飞速出去了。
“嗯,那便再等吧!”李景珩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淡淡地说道。
杜氏神情晦涩不明,安静地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炎卿从杜氏身后走过来,给杜氏倒了茶水,“母亲,喝点热茶吧。”
然后莲步轻移,走到宛汐跟前,神色还是那般清淡,语气也是清冷的,“四妹妹,可否移步别处?嫂嫂想与你说几句体己话。”
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身子站得直直的,那神情淡漠得好像与宛汐说话,是给了她很大的恩赐。
宛汐笑笑,好像看不出她的倨傲,点头答应了。
两人来到凝芳阁的偏厅,这里很小,椅子都没放一张。两人身边都没带丫鬟。宛汐走进偏厅,站在窗边,这里能看到院子外面的情景。
“大嫂嫂是有什么话要跟本妃说呢?”宛汐看向跟进来的炎卿,“其实,大嫂嫂可以在外面说的。本妃在王爷外面,没有秘密。”
炎卿咬了咬牙根,极力稳住了心性,道:“是吗?如果王爷知道张姨娘的事,他又会如何看待四妹妹?”
宛汐把目光从炎卿身上转向院子里那坐得四平八稳之人,哂笑一声:“那大嫂嫂为何不在外面说?那样,王爷便会厌弃本妃。这不就是大嫂嫂愿意看到的吗?”
炎卿一听,愣住了,她像被人踩住尾巴的老鼠,惊慌失措,身子几近摇摇欲坠。
“四...四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她整张脸似乎被抽干了血,白得恐怖。
“大嫂嫂别在意。本妃也没别的意思。本妃只是瞧着,大夫人对于五妹妹只入了四皇子府当个侍妾,而本妃嫁给王爷,成了一品诰命王妃,心有不甘。想着大嫂嫂是大夫人的嫡长媳,定是与大夫人同气连枝,盼着本妃与王爷不好。所以才有此一问的。”
宛汐眉眼间露出戏谑的笑意。炎卿的秘密,她未窥得全貌,自是不会这么快挑明。
炎卿经历了心惊肉跳的几个呼吸,听宛汐这么一说,有些不信,可看她神情,很是认真,似不像作假。再说自己的心思,除了娘家母亲,无人知晓。这草包,虽成了王妃,脑子不见得跟着身份长了。
“四妹妹这话确实吓了嫂嫂一跳,以后这种玩笑可开不得。”炎卿又恢复了世家贵女的模样。
“是!还请大嫂嫂原谅。”宛汐点头微笑。
“四妹妹,你不是想知道今天我跟张姨娘聊了些什么吗?适才当着那么多人,不便说。现下,只你我二人,我便告诉你。”炎卿眼眸中呈现出轻蔑,脸上也浮起一丝嘲笑。
“今天母亲离开后,张姨娘一直盯着母亲的背影,神情落寞,既有不舍又有不忍,那眼中的心碎和失落,张姨娘是半点没藏。这种目光,通常出现在被男人辜负的女人眼里,我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如此看另外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炎卿盯着宛汐的脸,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慌乱,看到不堪。很明显,她自己失望了。
宛汐脸上不带任何感情,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甚至在她故意停下来时,不催促,只静静地等着她再次开口。
“我在猜,张姨娘与母亲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事。当我试着问张姨娘时,她崩溃大哭。至此,我几乎可以断定,张姨娘她心仪的人,不是父亲,而是母亲。张姨娘,是百合。”
炎卿神情鄙夷地看向宛汐,神色更加倨傲。的确是,她一个磨镜之人生的低贱庶女,何德何能入了大将军王府?与那样英伟挺拔,丰神俊秀的人站一起,她配吗?
“哦?大嫂嫂断定张姨娘与母亲之间有此等感情?这种事,本妃倒是第一次听说。那大嫂嫂定是跟张姨娘说明了,磨镜之情是如何不容于世的吧?”
“或许,大嫂嫂还好心地告诉了她,若是这种畸形之恋公之于众,我会遭王爷唾弃,三哥哥的科举之路也会被堵死,连带着张家也要被世人鄙视。”
宛汐定定地看着炎卿,这张清心寡欲的脸,平时高洁贤淑,莲花般不染俗气,如今竟显得那般刻薄,像极了窥见旁人秘密的奸佞小人。
“哼哼,四妹妹不必这般说话。张姨娘能有勇气做出此等惊世骇俗的事来,嫂嫂也是挺佩服她的。只是如今这世道,怕是容不下此等勇气。四妹妹怕是要受牵连了。”炎卿幸灾乐祸道。
“大嫂嫂这手计谋,怕是大夫人也不知吧。想来她也是不敢让世人知道此等事的。就算她只是利用姨娘对她的感情,谁又说得准她对姨娘便是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呢?”宛汐伸出自己的纤细的手,对着窗子,从手指缝里看外面。
“你说若是大夫人知道,是你逼姨娘自戕,她会不会对你有所芥蒂?还有,你若把此事宣传出去,你说,大夫人可以独善其身吗?”
炎卿神色自如地笑道:“这就不劳四妹妹费心了。姨娘醒来,定是不会与母亲说起我的。她只会在这凝芳阁里,守着她的秘密,苟且活着。因为她毕竟还是在乎四妹妹和三哥儿的,张家,她也自觉亏欠,不会让自己再给张家带去麻烦的。”
“嗯,大嫂嫂说的对。可大嫂嫂说的这些,是在姨娘能活下去的情况。若是姨娘死了呢?人死灯灭,便是有些糟心事,也会随她而去,世人对死人还是比较宽容的。”
“可活下来的那人,便不会那么走运了。磨镜,堂堂武安侯大夫人,这若放一起,足够毁你武安侯府一世名声啊,大嫂嫂觉得呢?”
宛汐放下手掌,缓缓回头看向炎卿,嘴角含笑,笑不达眼,眼里尽是寒光。
炎卿被吓得后退几步,这人,才到王府几月,怎的竟染上了几分李景珩的凉薄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