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抱手，咬住拇指。
妈妈和姐姐肯要他吗？
就像爸爸更喜欢他一样，妈妈好像更喜欢姐姐，之前就察觉到了，妈妈看姐姐的眼神不一样，态度更温和，对姐姐的笑容也更多更灿烂。
而姐姐如果真心喜欢一样东西，是不会分给他的，碰都不让碰，他又打不过她。
诚如老爸所说，她们不会要他，刚才偷听到的谈话也印证了，妈妈只问姐姐肯不肯走，没有提到他，姐姐……姐姐也没说带他一起，甚至还要联合妈妈瞒着他，要不是他躲在墙后面听到，整个尸就蒙在鼓里了。
林二嘴角下沉，强忍着不哭。
林啸野抱他转过来，稳稳当当放在腿上，帮着拉了拉衣领，“林二，如果那个人和林一要杀我，不要记恨她们。”
林二抬起紫色的眼睛，“爸，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妈分开？”
男人轻轻拂过儿子濡湿的眼角，一遍又一遍，问林二是否还记得丧尸学老师教的内容，有关血尸的那部分。
林二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当场背诵定义：
血尸是丧尸当中最特殊的存在，介于传统丧尸和新型丧尸之间，他们的形成往往离不开执念，物理手段难以清除，只能等执念完成才会消解，这是血尸的天性，也是他们超凡力量的来源……
林啸野点点头，夸儿子是个好复读机。
林二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现在又不是考察功课。”
男人笑起来，食指按住眼睑往下拉，朝儿子做了个阴森的鬼脸，“你觉得，我是什么尸？”
林二抿住小嘴，嘟囔道：“血尸呗。”
人类转化成丧尸通常不会转变外表，血尸除外，最明显的就是眼睛的变化，暗红色是血尸的特征。
猜对答案的聪明男孩蓦然愣住，偏头直勾勾看着英俊迷人的父亲——男人满脸该死的兴奋，林二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和夏颜本该一起死，她活了下来，而我自苏醒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声音。”林啸野喉结滚动，獠牙难耐地磋磨，暗红的眼睛变成纯粹的血红，声音沙哑，如同一把生了锈还在努力切割血肉的刀。
“那个声音让我杀了她。”
林啸野舔舐獠牙，是笑着讲的，可眼中分明是浓郁的痛苦。
林二紧紧抱住父亲，像个小大人，笨拙地抚摸男人后背，“爸，我知道了，就让姐姐和妈妈走吧，林二陪你，林二会永远陪着你。”
他们一家人是无法团聚的。
那天林二明白了。
因为只要爸爸和妈妈在一起，迟早有一天，爸爸会吃掉妈妈，然后在绝望和悲痛中死去，这就是血尸的天性，不可抵挡的天性。
这就是爸爸和妈妈必须分开的原因。
……
林一满溢而出的依恋和爱，将夏颜濒临暴走的精神拉回安全区，控制异能者暴走，不止会摧毁别人的精神，还会毁了自己。
她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幻象。
爬出一层还有一层，每一层都是她最深层的梦魇，如果真有地狱，也不过十八层，而她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地狱，将会是无数层。
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夏颜才意识到之前的状态有多糟糕。
她大可以杀了他们。
也不要陷入无止境的内耗。
那么，问题来了，她应该杀了他们么？
夏颜还没想清楚，当看到林一在花园里追着昆虫蹦蹦跳跳，她就更没空去想了，这是她的孩子，活泼可爱的小丧尸，她每分每秒都想看着。
“妈妈，今天有老师来上课，我要上课去啦。”
林一背着细带的小包，一身红色毛呢连衣裙，戴着圆顶帽，帽檐绑着红丝带，打扮得像个小淑女。
夏颜帮她系上围巾，捏捏小脸，“去上课怎么不背书包？”
林一笑得理直气壮，“弟弟背！我的书在他包里！”
夏颜失笑，“去吧。”
林一仰头看着她，表情古灵精怪的。
夏颜没反应。
女孩哼了一声，猛地跺脚，“亲！”
夏颜弯腰亲左脸，林一又伸过右脸，都亲了，她捧住夏颜的脸大大地香了一口，把夏颜脸都亲歪，“妈咪，我去上课啦，要想我哦，因为我会一直想你！”
女孩捏着包带走出去。
白发被风吹起来，走出一百多米，转过身，朝夏颜使劲挥手，金眸在风中眯起来，像只得意的小狮子。
门关起来。
夏颜收拾林一的玩具。
心中积蓄的仇恨沉淀，触底，而后一腔浑水渐渐清明。
其实，她要感谢林啸野，没有他，就不会有两个孩子，哦，也不该感谢他，当初要不是他发疯，两个孩子现在该老死了……
“哈哈哈——”
夏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她想找个人分享这个地狱笑话，但这段往事只有她和林啸野知道，夏颜连蔡甜甜都没讲过。
笑声消失了。
她看着窗外的白色花海出神。
女儿不在，她有时间思考了，思考是否该杀死林啸野和王佳音。
……
书房。
狐狸人老师夹着公文包进来。
今天讲的是繁城周围的哺乳动物，从种群特征和习性讲到栖息地分布，整个课程从早上六点讲到晚上十点。
中间休息一个小时，是给老师吃饭用的，丧尸短时间内不需要吃喝拉撒。
两小只的注意力可以集中很久，特别是当讲桌上放着一只活兔，老师说，谁表现好就能吃掉，虽然姐弟两人一致觉得老师应该比兔子好吃。
“变异马跟丧尸有相似之处，它们也实行统领制度，在野外，当你想要驯服一群变异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驯服统领……繁城境内，矮脚马较为稀少，据记载，曾有人在人类自留地附近见过彩虹尾巴的矮脚马，该马有精神异能，靠近的人就会沉睡，当然这只是非正式记载。”
狐狸人老师端起水杯，林一举手了。
“你说。”
老师点点头。
林一说道：“那个马确实有，我妈说要给我。”
老师笑笑，只当是大人骗小孩的话，没当真。
眼底青黑的林二幽幽道：“哦，妈妈说要给你啊……”
林一说道：“那晚你先摘眼罩，输了游戏。”
林二说道：“但是你也没赢。”
“弟弟。”林一说道：“你要造反吗？”
“呵呵。”
林二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送出两声弟弟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