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胤禛轻手轻脚地把根扎布多尔济放回床榻上后,胤?拉着他走到门外,低声问:
“四哥,皇阿玛有没有跟你说让你为难根扎布多尔济的话?”
胤禛轻点了下头,接着抬眸扫了眼胤?,“怎么?你要去找皇阿玛闹?”
“闹什么闹?”
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皇阿玛压根不讲道理,我去闹平白连累了根扎布多尔济怎么办?”
“你知道便好。”
胤禛低眸瞧了眼衣袖上不明显的水渍,缓声道:“十弟,等根扎布多尔济醒了,你便让他以我太严厉为由,去找皇阿玛哭闹吧。”
胤?不解:“为什么?”
胤禛轻抚手指,语气平静地道:“因为我不会害他,但其他兄弟却不好说。”
胤?稍加思索后,点着头道:“那行吧。”
“府上还有事,我先回了。”
见胤?答应,自觉没再多话跟他说的胤禛转身便走。
胤?回头瞧了眼紧闭的寝室门后,快步跟上胤禛道:“四哥,你说了你不会害根扎布多尔济,你可千万要说到做到。”
“嗯。”
胤禛面无表情地颔了下首后,嘱咐胤?道:“日后见到我时,你可以不用给我好脸色。”
“为什么啊?”胤?奇怪地看向胤禛。
胤禛道:“因为我对根扎布多尔济太严厉了。”
“可那不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的胤?指着胤禛骂道:“亏你还是根扎布多尔济的舅舅,有你这么当舅舅的吗?
孩子还小,你把他气得趴在床上哭!”
胤禛脚步微顿,他快速皱了下眉头后,甩着袖子离开了。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十弟还有唱戏的天分?
真不是十弟看他不顺眼,所以光明正大地借题发挥吗?
胤?才不管胤禛怎么想他的呢,他站在大门前,冲着胤禛的背影挥着拳头道:
“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我肯定让你好看!”
过往的太监和宫女听见这话后,纷纷低着脑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当晚。
得知胤禛和胤?因根扎布多尔济闹掰了的康熙皱着眉头没吭声。
他是想让根扎布多尔济知道尊卑礼仪,但他不想看见他的儿子们不和啊。
康熙半眯着眼稍稍琢磨了下后,决定等胤禛再去教根扎布多尔济时,找个由头把胤?提前支开。
但还没等他想好用什么借口忽悠胤?,根扎布多尔济便扯着嗓子过来了。
“郭罗玛法啊,郭罗玛法。”
根扎布多尔济带着哭腔道:“孙儿不要在宫里了,孙儿要回家。
宫里一点都不好,孙儿要读书就算了,还要受着舅舅的冷脸。
孙儿想曾祖、想阿布、想额吉了,孙儿要回去找他们……”
说着,根扎布多尔济直接坐在乾清宫门前的台阶上,擦着鼻子流眼泪。
康熙眉心直跳,他忍着耳边传来的又尖又厉的哭声,抬了抬手让魏珠把根扎布多尔济带进来。
根扎布多尔济不想进去,他把擦完鼻涕的帕子随手放在身旁后,继续哭道:
“郭罗玛法不喜欢我,我要回家找曾祖,曾祖可喜欢我了……”
魏珠面带为难地瞧了眼根扎布多尔济,接着低着头去找康熙复命。
听完魏珠回话的康熙冷着脸起身,快步走到根扎布多尔济跟前,面带恼意地道:
“今日你四舅舅没跟你说,圣驾前不许吵闹吗?”
根扎布多尔济没回话,他瞧了眼康熙的脚,呜咽着道:
“郭罗玛法,您踩到孙儿的鼻涕了。”
康熙瞬间脸色铁青,他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后,正要开口说话,便听根扎布多尔济又道:
“郭罗玛法,您踩到孙儿带过来的粪了。”
“你……”
康熙气得抬脚就要踹根扎布多尔济,根扎布多尔济佯装不觉地道:
“郭罗玛法啊,您说孙儿的额吉会想孙儿嘛?”
“朕怎么知道?!”
康熙想起林棠给他写的那封信,脚在半空中转了弯又落在地上。
“郭罗玛法,孙儿有法子让您知道,您想不想知道?”
根扎布多尔济止住哭声,仰起脖子看了眼康熙。
“不……”
“哇……”
“想”字还没说出口,便听见根扎布多尔济又哭了的康熙硬生生地把嘴巴转了弯,气冲冲地道:“朕想!”
“郭罗玛法您想便好。”
根扎布多尔济才不在意康熙语气里的不耐烦,他吸了吸鼻子,自顾自地道:
“孙儿听说您的私库里有西洋进贡的哆罗呢,额吉肯定喜欢。
郭罗玛法,您把它赏给额吉吧,再顺便替孙儿问问,额吉想没有想孙儿?”
“没有。”
康熙想起私库里本就不多的哆罗呢,语气生硬地拒绝。
“哇哇哇……”
根扎布多尔济登时又哭出来声:“郭罗玛法啊,您不喜欢孙儿,孙儿不要在宫里待了,孙儿明日要回家。
您不让孙儿回家,孙儿便绝食。
等孙儿出了意外,曾祖和额吉肯定会来接孙儿回去的……”
“你别哭了。”
康熙听着根扎布多尔济越说越让他头大的话,气得又抬了下脚。
“哇哇哇——”
没得到准话的根扎布多尔济哭得更大声了。
康熙晃了下嗡嗡作响的脑袋,咬牙切齿地道:“朕答应你。”
“郭罗玛法真好。”
根扎布多尔济瞬间收起哭声,朝康熙笑了笑。
康熙瞧着翻脸比他还快的根扎布多尔济,脑门子直突突。
真是个不要脸皮又混不痞的混账!
也不知道林棠是怎么把这个混账养成这副模样的!
“阿嚏——”
根扎布多尔济朝康熙的衣摆打了个喷嚏,咕哝着嘴巴低声嘀咕道:
“是不是谁在骂我?真是小鸡心肠,歹毒心思!”
“……滚吧!”
听见这话的康熙再也忍不住了,他抬手指着乾清宫的大门,怒声道:
“朕已经答应赏赐你额吉哆罗呢了,你赶紧滚回去就寝。”
“孙儿遵旨。”
根扎布多尔济边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行礼,边开口提醒道:
“郭罗玛法,您是皇上,可不能抠抠搜搜地只给孙儿的额吉一两匹,最少也得十匹吧。”
“……滚!”
康熙转过身,压根不想再多看根扎布多尔济一眼。
真是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
要知道,西洋总共才给他进贡了二三十匹哆罗呢。
“孙儿告退。”
根扎布多尔济偷瞄了眼气得不轻康熙,嬉皮笑脸地从乾清宫走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后,康熙才沉着脸回头看了眼根扎布多尔济。
若不是朝廷和准噶尔汗国开战在即,根扎布多尔济这样不学无术的王公子弟,他非要狠下手收拾一顿。
与此同时,黑龙江,绥化府。
林棠偏头看了眼漆黑的夜色,放下手中的账本,低眸看着旁边的石茜道:
“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日再过来。”
石茜顿了下,抬眸看着林棠问:
“主子呢?”
“我也去睡。”
林棠打了个哈欠,略带疲惫地道。
“那等主子睡了,我再走。”
石茜想起前几日林棠次次熬到天亮才睡的场景,不放心地看向林棠。
林棠叹了口气,把眼前的账本整理好后,起身朝寝室走去。
她不是个喜欢熬夜做事的人,前几日之所以不睡,不过是担忧根扎布多尔济不适应宫里的日子罢了。
四月。
林棠把新买的二十万亩地和种地规划交给石茜后,带着侍卫们又去了宁古塔。
她先花三十万两银子又买了二十万亩荒地,后又去找萨布素让他派兵帮她修整土地。
萨布素觉得连根扎布多尔济都护不住的林棠没他以为的那般受宠后,张嘴便以快要打仗为由拒绝林棠。
猜到萨布素心思的林棠没跟他说废话,她直接把康熙给的玉佩甩在萨布素脸上,冷声道:
“萨将军,皇阿玛命我为朝廷准备粮草你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暗中投靠了策旺阿拉布坦?”
“公主休得胡言。”
萨布素气得不行,他木着脸道:
“皇上命奴才守在这,是为了宁古塔的安宁,不是为您种地的。”
“是吗?”
林棠眼含嘲讽地看了眼萨布素,嗤笑道:“萨将军往年收本宫粮食时可从来没有手软啊?”
“公主此言差矣。”
萨布素无视林棠的冷眼,硬着头皮道:
“公主给的粮食是将士们为您种地的酬劳,岂能说是奴才一人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