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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跟随着几人御剑追赶上马车,为首之人让他们原地等候一下,自己去向少爷通传一声。

沈乐言颔首,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人走向马车。

陈靖这时才小声问他:“乐言,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说,我们的师父是钱云长老啊?”

“大师兄是永平侯府世子,与朝堂有牵扯。你看这些人动辄要将我们灭口,他们口中的‘少爷’的身份定然非富即贵,万一是永平侯的仇家,我们岂非麻烦?”

陈靖恍然:“有道理……”

“至于我师父……他活了上千年了,仇家多得估计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我也有些担忧。”

“那你说,我们俩要不要化名一下?”

“嗯……”

陈靖:“很简单,我叫陈立青,你就叫言深。”

“好,那在抵达京城见到大师兄之前,咱们就用化名。”

很快,去通报的人就快步跑回来了,满脸笑意:“少爷听闻二位道友是云熙宗弟子,十分欣喜,请二位上马车一叙!”

他们撩开马车帘子入内。

黑袍人端坐在马车中央,身前放着一方小案,案上是一壶正在煮的茶水,氤氲的热气弥散开,马车里的空气略显闷热。

沈乐言凝眸看了一眼黑袍人,对方的帽檐压得太低,只能看到一截下颌。

他拱了拱手,语气不咸不淡:“在下云熙宗言深,身边是我的……我的师兄,名唤陈立青。不知阁下是?”

黑袍人站起身,还了一礼,嗓音和昨夜一样沙哑,好像喉咙有疾:“在下京城人氏,来此游历的。姓宁,单名一个‘越’字。”

沈乐言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没想起来原着里有提到过这么一号人。

要么对方跟他们一样用的假名,要么对方就是在原着里未曾出现过的。

黑袍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已听手下人说了,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二位仙长,还望二位仙长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们一般计较——两位请坐。”

沈乐言和陈靖对视一眼,各自落座。

黑袍人递了两盏茶水给他们。

“两位勿怪,我自出生起脸上就有胎记,相貌丑陋,所以一直穿黑袍示人。”

对方的声音虽然沙哑难听,言谈举止却彬彬有礼,令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沈乐言端起茶盏,只抿了一小口:“多谢宁公子。”

“言仙长客气了——听闻二位是钱云长老的高徒,不知这次下山是?”

“奉师尊之命,下山历练,伏妖除魔。”

“可有定去哪座城?”

沈乐言面不改色:“修仙之人没那么多拘束,随心四处走而已。”

“我也在此游历了不少时日了,正打算返回京城,二位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同行。”

陈靖心直口快:“你们坐马车太慢了,等到京城不知要何年何月。”

黑袍人笑道:“这位仙长不必担忧,我也有些修为,可以御剑。坐马车只是为了沿途看看此地的风土人情罢了。”

他们这一番话说下来,其实谁也没有暴露多少信息。

沈乐言也笑:“我们还未去过京城,也想去看看京城繁华。那就叨扰宁公子了。”

三个人言笑晏晏地出了马车,黑袍人很快吩咐手下御剑前行。

他刚踏上无涯剑,就见驾马的车夫一手将马匹和马车全部举起,放到了自己的刀上,然后御刀腾空,到了黑袍人身边。

他心里微惊,陈靖也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没表现出过度的惊异。

这驾马的车夫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过半百,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但一手就能轻轻松松扛起马车,而且御刀时几乎没有灵力外泄,少说也是元婴期的高手。

有这样的高手做车夫……这黑袍人绝不可能是什么无名之辈。

他们御法器往西北方向前行了大约一个时辰,便抵达了一座小城。

看守城门的守卫查过他们的通关文牒和路引后,恭恭敬敬地放他们进城了,还提醒了一句城中有专门供修仙之人住宿的客栈,价格低廉,但里头的环境和饭菜都很不错。

修士在大夏的地位一向比较高,一来是需要靠各大宗门的支持巩固自己的统治,二来抵御妖魔一族,也必须借助修士的力量。所以在住宿、过路这些小事情上,都会给修士一些便利。

黑袍人点了点头,他手下的人很快问清楚了那间客栈的方位。

“少爷,您可想吃些东西?属下去给您买一些来。”

“言仙长、陈仙长想吃些什么?”

沈乐言也没客气:“我们不挑食,有荤菜就行。”

“那就去城中最好的酒楼买些牛羊肉,再买几壶酒来。今日遇到两位仙长,我心甚悦,定要与两位仙长喝上几杯!”

那间客栈名为“云来”,和许多话本子里的客栈名字一样。

里面坐着的人不多,但无一不是佩戴法器的修士,桌上的酒菜的确很丰盛。

黑袍人包了一整层,车夫扔过去一袋金豆子,那掌柜当即眉开眼笑,连声请他们上楼休息,还将沐浴的热水之类都放好了。

沈乐言和陈靖选了一个有两张床榻的大房间。

黑袍人:“昨夜在那座破庙里,两位仙长想来也没有休息好。等手下人将酒菜买来了,我再来请二位。”

“宁公子客气了。”

门栓锁好,沈乐言呼出一口气。

陈靖关心道:“你昨晚没睡,现在赶紧洗个热水澡睡一会儿,我来守着。若是那个宁越来找我们,我就说你累了,正在休息。”

沈乐言应了一声,他是有些太困倦了,精神一直紧绷着,就格外疲惫。

匆匆忙忙洗完热水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他铺好被子,脑袋刚沾上枕头不过几分钟,少年的呼吸便轻缓下来,进入了梦乡。

另一个房间,车夫关上门,将床榻上的被子扔到了衣柜里,从随身的灵戒空间里取出了一套崭新的被褥换好。

随后走至黑袍人身旁,开始用热水清洗桌上的杯盏。

“少爷要秘密回京,本不该让他人知道行踪。为何不让奴才将那两个云熙宗弟子杀了,反而请他们一路同行?

若是担心云熙宗的长老报复,少爷尽可放心,奴才手中还有两瓶蚀骨散,绝对能让他们一丁点儿尸骨都留不下,魂魄也进不去六道轮回。”

黑袍人轻轻笑了笑:“蚀骨散炼制难得,用在他们身上浪费了。而且——我也想知道姬怜意现在在云熙宗是什么境况。那两个人既然是钱云长老的弟子,想来也知道一二。”

“可是——”

“等到了京城,我们便和他们分道扬镳。左右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又有何关系?”黑袍人的语气里隐隐带了几分不悦。

车夫低下头:“……是,全凭少爷做主。”

“买的酒菜也快到了,你去请他们过来吧。”

车夫出去了片刻,很快返回。

“少爷,那个姓陈的云熙宗弟子说,他的师弟舟车劳顿,已经睡熟了,要晚些再来——可要奴才将他们‘请’来?”

“无妨,那便随他们吧。”黑袍人似乎不大在意,“来,你也吃一些吧。京城最近可有何消息?”

“京城最近有只厉害的大妖作乱,禁妖卫的一帮废物查了两个月都还没有查出什么眉目。京城人心惶惶,陛下大怒,命了永平侯世子郑子珩去查,一月内必须让那妖魔伏法。”

“永平侯世子……是云熙宗陆宗主的首席弟子?”

“是。而且今年云熙宗到拜师大会上,陆宗主又收了一名新弟子,据说身负风灵根,天赋极佳,叫沈乐言。”

黑袍人眸光微动,总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

车夫继续道:“少爷,您说……云熙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按理说,陆宗主的首席弟子是永平侯世子,永平侯一向明哲保身不站队皇子,云熙宗就算不支持您,也不该支持太子才是啊?”

“陆宗主的心思,谁能想得明白。”黑袍人喝了一盏茶,“云熙宗守卫森严,不好安排探子去探听消息——但今日,不是叫我们遇到了两个云熙宗弟子么?”

沈乐言一觉睡醒,精神好了许多。

如他所料,没有人过来把他叫醒。

他穿好衣服起身,陈靖正百无聊赖地在桌边看书,听到响动回头看向他:“乐言,你醒了!”

“嘘——”沈乐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外叫化名,你要是叫不惯,还是叫我师弟吧,我就叫你陈师兄。”

“哟,这回不叫我小师侄了?”

“小师侄。”

陈靖笑骂了一声,又道:“对了,方才那个宁越命人来请过我们,当时你在睡觉,我就婉拒了。现在要不要去?”

“走啊,白吃白喝的,为什么不去?”

黑袍人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让人将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送去客栈的后厨热了热。

光看那些菜肴的摆盘就知道价格不菲,肯定比客栈里的饭菜要贵得多。

“二位仙长,我敬你们一杯。”黑袍人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我以前也想拜入大宗门修习,奈何家中的长辈不允,只让我在京中寻了个师父。云熙宗是天下闻名的大宗门,敢问二位仙长宗门里可有何趣事?”

陈靖也跟着喝了一杯酒:“这酒不错——云熙宗是挺好的,平日里就是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听师父授课,彼此切磋切磋,偶尔下山历练游玩一番。”

黑袍人看起来颇感兴趣,又问了他们云熙宗各峰的风景。

沈乐言在各峰都走过,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没有丝毫破绽。

他们来来回回喝了三四杯,这酒入口甘甜,但后劲很大,陈靖已经醉得趴下去了,沈乐言每次倒酒都倒得很少,而且用灵力消解了一部分酒力,现在还算清醒。

“听闻云熙宗的拜师大会刚结束不久,我看两位仙长还很年少,是今年刚刚拜入钱云长老门下吗?”

沈乐言点头:“我们之前测出灵根后就在内门修习,等到今年的拜师大会才入师父门下。”

“原来如此——拜师大会应当很是热闹?”

“挺热闹的,光是测试灵根的队伍就能从宗门排到山脚下。”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就连大夏的太子殿下,都来参加了这次云熙宗的拜师大会。”

他原是想试试,对方听到“太子殿下”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但黑袍人也只是继续笑着和他喝酒,并未表现出多少在意。

转眼间,几壶酒便喝空了。

沈乐言想以陈靖喝醉了为借口,向黑袍人请辞,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车夫就从外头敲门禀告道:“少爷,有要事。”

黑袍人沉默片刻,问:“可是我师父来了?”

“正是。”

“那也无妨,你请师父直接来此吧。”

房门打开,沈乐言闻声扭头,正好与刚进门的宁微末打了个照面。

沈乐言:“……”

他这比非酋还要非酋的运气啊。

宁微末见到他,英气的长眉也微拧了一下,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弥漫着难以言述的诡异。

倒是黑袍人先起身行礼:“师父,您怎么来了?”

宁微末只有一个徒弟,是大夏的三皇子姬越,和姬怜意争夺皇位的热门人选之一。

宁微末对三皇子说话的语气没有寻常师徒的亲近:“奉命去云熙宗一趟罢了——你又为何擅自离京?还有他。”

对方的目光莫测地转向了他。

“还有他,是怎么一回事?”

三皇子笑得如沐春风:“他是云熙宗钱云长老门下的弟子,途中偶遇,结伴去京城。师父也知道,我平日里最待不住,就喜欢四处闲玩,结交仙门弟子。”

宁微末沉吟片刻,并未出言揭穿他的身份。

沈乐言便也装聋作哑,假装根本不知道宁微末和三皇子是谁。

“既然是出门游玩,那便赶紧回去。若是让你父——父亲知道了你擅自离京,你应该知道后果。”

三皇子应声:“弟子明白的。”

酒宴在这样的气氛下草草散了场,沈乐言先将陈靖搀扶回了屋里躺下,而后出了客栈,闲逛一番后随意进了一处偏僻小巷。

等了一炷香时间,宁微末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