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他第一轮是最后一个结束比试的缘故,他刚站上比武台,那两个结盟的人便一齐挥剑朝着他攻来。
其中一人剑身上响着滚滚雷鸣,电光闪烁。
另一人似乎有召唤类的功法,长剑升空,忽地变幻出十道飞剑的虚影,组成了一道简略的剑阵,将他封锁在一处角落。
显然是认为他是四人中实力最弱的,想一鼓作气直接将他淘汰。
沈乐言一边施展《青影玄诀》,找寻剑阵可以用来躲闪的空隙,一边抬手挥剑横挡住一人的攻势,借力腾空一跃,在空中旋身,脱离了剑阵的范围。
随后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先满练武台跑了起来。
《青影玄诀》留下的淡青色虚影令人目不暇接,有时沈乐言跑到一半,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在何处,那道虚影又是何时留下的……
两个结盟的人起初还挥剑追赶,渐渐的,发现自己的速度连沈乐言的一半都跟不上,自己的剑根本无法碰到人后,便果断放弃了。
再追下去,这比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两人调头回去找上剩下的那人打架。
沈乐言得了短暂休息的时间,立刻停下调息。
顺带观察其他人的打斗轨迹。
一般的身法、剑招都有定势,有迹可循,只有到了一定的修为才能脱离出功法本身的桎梏,做到剑随心动。
但到了那种境界,便不会来参加拜师大会了。
不到一刻钟,落单的那人便在两人的联手攻势下落败。
沈乐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在心底叹了口气。
【唉,又要开始跑路了。】
【年少不知打架好,错把跑路当成宝。】
他看着两人,两人也看着他,彼此大约都在想。
估摸着得等双方哪边灵力先耗尽,这场比试才算完。
沈乐言狡黠一笑:“两位确定要继续联手追杀我吗?我的身法你们刚刚应该也看到了,你们一时半会儿是伤不到我的。”
“但你的灵力不是源源不断的,终究也会有力竭的时候。”
他是风灵根,单灵根恢复灵力的速度会比常人更快一些。
哪怕真的拖,他也自信自己一定能比其他两人撑得久。
“你们可以尽管试试——不过要提醒二位,联手追杀我的时候,可别用尽全力了。万一你拼死拼活,盟友偷懒悄悄保存实力,之后下黑手把你也淘汰了怎么办?两位应该也不想为他人做嫁衣吧?”
挑拨离间这种事,虽然惹人讨厌,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是真的管用。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挑拨,结盟的两人面色却都有所变幻,眼中划过几分迟疑和提防。
和有利害冲突的陌生人临时结盟,这样的盟友关系本就脆弱不堪。
沈乐言毫不怀疑,就算他们两个仍然决定联手追杀他,也说不准会有人先捅自己的盟友一刀。
“少说废话!若我们内讧,岂不是让你坐收渔翁之利?”
其中一人呵斥一声,提气轻身,率先提剑向他刺来!
对方的剑引动了周围的风,一挑一刺,一挥一动的轨迹似乎都藏在了里面。
只是他的修为还太浅,还无法完全窥破其中的奥妙。
只能等到剑风近身,才能顺势闪避。
“轰!”
一声雷鸣在耳畔炸响,他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剑上蕴含的狂暴的灵力,能引得气血都沸腾起来——
一缕墨发被剑刃划下,沈乐言退了数步,面上一本正经地胡诌道:“小心啊,你的盟友看起来又要召出剑阵,当心连你一道砍了。”
“住口!”
“我就不!”
“这小子太滑头了,我们先一道将他淘汰了!”
“你的剑好像比刚刚慢了啊,莫不是在偷偷保存实力,以防一会儿打不过你的盟友?”
对方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你说谁的剑慢了?!”
“忠言逆耳,我说实话你怎么还不愿意听呢?”
对方气得面色涨红,身上的气息和灵力都有些紊乱:“你一个炼气期中品境,也配对我的剑法说三道四?!”
“你修为高,怎么追不上我?”沈乐言缓了一口气,少年容貌俊秀,生得乖巧,说出来的话却偏生让人想拿竹条抽他一顿,“怎么追不上?”
“你不过是仗着学会了一门特殊的身法法诀,才能跑!”
“……你不过是仗着学会了一门特殊的剑法,才能追!”
“你怎么学我说话?”
沈乐言笑嘻嘻:“你怎么学~我~说~话~”
将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
对方勃然大怒,喷得更起劲了。
台阶之上,掌管各主峰的长老们面前,数十枚返影石投射出一面巨大的光幕,将各个练武台上打斗的画面全部呈现在了光幕上面。
长老们时不时地点评几句,看到出彩的,便商议将人分到哪一主峰。
大部分练武台上几乎没什么人声,全都是兵器碰撞的鸣响。
只有柒号练武台格外热闹,两个比试的弟子叽叽喳喳的,你来我往,仿佛两个幼稚的小孩儿在吵嘴。
长老们不自觉就被吸引住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个说:“那名雷金双灵根的弟子剑法霸道刚烈,而且已是炼气上品境即将突破,正适合入我门下继承衣钵!”
一个说:“哟,那个满练武场跑路的弟子,就是沈乐言吧?”
几个长老眼神飘向了陆元弋那儿。
“陆宗主,你既然想收徒弟,光送他一枚中看不中用的平安扣又有何用?”
“是啊,这么好的灵根天赋,也不教他些厉害的功法,实在可惜了。”
陆宗主看中的弟子,怎么也该能打一些,眼下这少年虽然身法练得不错,灵力也算淳厚,但是总不能靠一味躲闪来赢比试吧?
半个时辰后。
两个结盟的人发觉自己灵力消耗了大半,谁都没有再追着沈乐言打,各自坐下休息了,边休息,边警惕地看着对方,边装模作样对着沈乐言喊话。
“你……你他丫别跑了……等我恢复一点体力,再来揍你!”
沈乐言也蹲在原地歇息:“我没跑啊——我说你们两个,明明灵力都没用完,刚刚打我的时候也在放水,还装出一副已经力竭的模样。
与其暗自担心自己的盟友什么时候会背叛,不如干脆你俩先打一架吧?反正你们也看到了,我只会跑,对你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两个结盟的人对视一眼。
嗯……
那个追不上一点的小滑头好像说得有道理。
那就开打!
电闪雷鸣,飞剑阵在练武台上丁零当啷地打在了一起。
沈乐言好不容易能喘口气,赶紧按揉了一下有些酸痛的小腿和脚踝:若不是前些日子去过一趟西南境,又在云熙宗的深山里撞见了一场刺杀,不是在赶路,就是在逃跑,他恐怕还真的撑不了这么久。
毕竟灵力虽然还有剩余,但身体上的疲倦有时却不是灵力能完全消除的。
很快,打斗的两人便分出了胜负。
但剩下的那名雷金双灵根的弟子也并非全身而退,手臂上添了几道剑伤,溢出些血迹,灵力颓靡,都有些站立不稳。
沈乐言走上前,伸手戳了一下对方的剑尖……对方现在附在剑上的灵力已经十分稀薄了,他一触,那电光的威力比冬天里毛衣上起的静电大不了多少。
【(???)】
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对方见他离得这么近,还调戏他手中的剑,偏生自己体力不支,再施展不出剑招原有的威力,气抖冷。
“你你你你你——”
“我也觉得自己挺无耻的,但是没办法,比试的规则如此——我那儿有两瓶不错的金疮药,一会儿比试结束后给你。”
“谁要你的金疮药了?!你别想收买我!”
“那你接着追,我接着跑?”
那弟子瞪圆了眼睛,大口喘着气,眼里忽然充盈起了水汽,“噗”一下,冒出了一个大鼻涕泡。
沈乐言:“……”
“哎——你哭了我也不能认输啊。”
那弟子从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然后蹲在地上狂抹眼泪。
沈乐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石阶之上的长老们。
很快,便有个长着一圈络腮胡,身形魁梧的长老走了下来,对着那名弟子道。
“行了,修仙之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你的灵力已快损耗殆尽,不是那小子的对手了——不过,我观你灵根不错,属性也适合,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那弟子一下子又惊又喜,哭哭笑笑。
“弟子愿意!弟子愿意!见过长老——哦不,拜见师父!”
四周的围观者皆投以了艳羡、祝福的眼神。
沈乐言也冲着他拱手行了一礼。
对方离开练武台之前,扭头对他道:“等我跟着师父再修炼一年,必然能追上你!”
沈乐言笑:“好啊,到时我们再来比试!”
两轮比试过后,留在练武台上的人仅仅剩下八分之一,沈乐言粗略数了一下,只有不到四十人了。
他们的玉牌上都记了12分。
“最后一轮比试,诸位不是与同门斗法了。”
执法堂长老话音刚落,各个练武台上便出现了一道一人高的漩涡。
只是漩涡之中黑气涌动,里面不知是男是女的哭声阵阵,给人以一种不祥之感,下意识想要远离。
“此为无量门,是由窥心妖的妖丹炼制的法宝。进入其中的人,会身处幻境,经历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一旦被扰乱心神做出失态之举,无量门便会将你们自动送出来——离开无量门,视作淘汰。”
无量门是许多大门派用来给一些卡在瓶颈期迟迟无法突破境界的弟子破除心魔用的。
开启一次耗费的灵药巨大。
但效果也是因人而异。
有的人能在无量门中战胜心魔,境界一飞冲天。
也有的人经历了无量门后心中的忧惧更甚,修为反而一退千里。
云熙宗这一次在拜师大会上给了他们进入无量门的机会,可谓是下了血本了!
【怪不得前些时日陆元弋老是在鸣蝉阁炼丹,原来是为了给宗门赚钱,填补这次无量门的花费。】
【我们在无量门中的情况,长老们应当都能看见。】
【若是我在无量门中经历的是仙魔大战的情景……那我该如何跟长老们解释?】
无量门能窥破人心,织造幻境。也就是说,他们心中想到了什么,无量门中便会出现什么。
他对于原着中的仙魔大战的描写印象极其深刻,几乎能把许多文字背下来。
【若在无量门中动辄日夜颠覆,星辰陨落,山崩地摧,数万修士和妖魔混战……我怎么整啊?!】
沈乐言不禁有些忐忑。
但执法堂长老已经宣布了第三轮比试开始,也有人率先走入了无量门当中,他若站在原地迟迟不动,未免有些怪异。
少年唇瓣紧抿,眼底敛着几分凝重之色,缓步朝着无量门走去。
身体触碰到黑色的漩涡后,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似乎立刻被卷入了另一个世界……
石阶之上,陆元弋收回目光,忽地抬起手,显现出沈乐言所在的那道无量门的光幕便瞬间消散无形了。
几位长老微讶:“陆宗主,您这是……”
无量门之中危险难料,这些光幕既是用来记录弟子们的表现,也是确保他们遇到危险时,长老们可以及时出手,以免弟子意外殒命。
陆元弋并未多解释,只淡淡道:“他的情形,我会照看。”
几位长老:“……”
行呗,那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陆宗主看中的徒弟,他们抢又抢不过。
这些年轻弟子经历的事情还不多,一般在无量门中不会遇上太可怕的事情,陆宗主亲自看顾,那弟子定然是无虞的。
“陆宗主,那您看大夏太子殿下的光幕……”
皇室一向多有隐秘。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无量门中会经历些什么,或许会牵涉到许多皇室和朝堂上的大人物,他们是想看,又不想看……
陆元弋颔首:“太子的光幕,也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