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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庭院中。

两个侍奉的小侍停下了手中的羽扇:“殿下……”

姬怜意将手中的荔枝丢回冰鉴里,面无表情往窗外少年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又眯起眸子懒散地躺下了。

“你们俩瞧着,刚刚那个有鸣蝉阁令牌的弟子如何?”

“回禀殿下,那名弟子灵力精纯,灵根天赋应当不错,但修为尚浅,不过只有炼气期。他应该修习了不错的身法类法诀,所以速度比寻常人要快些。”

姬怜意眼底划过一丝暗芒:“陆宗主不会轻易给出鸣蝉阁的令牌。去查查他。”

“是,殿下。”

沈乐言跑去酒楼包厢睡了一晚,第二日去询问了宗门里负责安排屋舍的教习,得知了自己新住处的位置,然后拿着大夏太子给的一百两银票美滋滋地采买齐全东西,布置好了新的房间。

到了午饭的点,他打包了几份甜点、饮料、两碗麻辣香锅,往鸣蝉阁而去。

一路上,他看见不少来参加拜师大会的年轻人——以及老年人。

年龄跨度从五岁稚童到八十岁老人,应有尽有。

大概是鸣蝉阁声名在外的缘故,许多第一次来云熙宗的人都想去那儿看看,虽说有阵法在,外人进不去,但是爬到山上在阁外瞅一眼也是好的。

这种心态,大概类似于现代人爱去网红景点打卡一样。

于是沈乐言原来预想中的无聊的爬山之路,变成了许多人一起的浩浩荡荡的游玩。

“你们说,我们这次去鸣蝉阁能不能看到陆宗主啊?”

“不行吧。传闻鸣蝉阁的阵法千年前可是连妖族的几只大乘期的大妖联手都没能攻破的——我们怎么可能破了阵法进去。”

“要是这次拜师大会能顺利留在云熙宗就好了。”

“哎——你们看那边那个人穿着云熙宗外门弟子的衣服,要不去找他打听打听云熙宗的事?”

沈乐言苦逼地爬着山,因为周围人几乎都没有用法术,他也不大敢动用《青影玄诀》赶路,太过招摇。

爬着爬着,身边突然围上来几个少男少女,推推搡搡的,似乎不大好意思开口和他说话,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

“这,这位师兄。”

沈乐言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师兄”,新奇地眨了眨眸子:“嗯?”

“我们第一次来云熙宗,是想来参加拜师大会的……不知能不能麻烦师兄同我们简单说说云熙宗各位长老和内门的情况?”

沈乐言思忖一下。

思忖出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宗门有十几位长老,长老座下的亲传弟子更是许多,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

几个少男少女有些失落:“多谢师兄……”

“不过嘛,如果你们有耐心的话,也有法子在拜师大会前提前了解了解。”沈乐言话锋一转。

“师兄请说!我们定然是想了解的!”

“你们去执法堂,问那里的师兄师姐买一些报纸就行了。”

“……报纸?”

“嗯。云熙宗近月来发生的大事上面都有记录,最重要的……还有很多长老们的八卦。”

几个少男少女的眼睛亮了。

周围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忍不住好奇地凑近来听。

沈乐言奸商地——不,是友善地微笑了一下,续道:“报纸也不贵,差不多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十份,三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月的量了。”

清澈天真的宗外人们并不知道这些报纸其实是免费发给云熙宗弟子们的。

十分感激地冲奸商道谢:“多谢这位师兄,等我们游览完鸣蝉阁的山峰,就去执法堂买报纸来看!”

沈乐言和他们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几人的语气更加亲近了。

“师兄,你这次去鸣蝉阁是有什么事吗——你手里拎的吃的好香啊!”

他总不好说,自己是去鸣蝉阁看望陈靖,顺带给陆元弋送点好吃的以表谢意的。

迟疑片刻,随口诌了个谎:“我也没去过鸣蝉阁,看今日天色不错,又热闹……就准备去山上野炊。”

“原来如此……那师兄可知道,去往鸣蝉阁是否有什么近路可走?”

他们爬了一个多时辰的山,才走了一半的路,越往上走石阶越陡峭,已经有人熬不住坐在树荫下歇息了。

沈乐言抬起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这里有水,你们先喝一点吧。”

看来平日里除了继续修习灵力,练《青影玄诀》,他还得尽快学会御剑才是,否则陈靖师兄一日没恢复留在鸣蝉阁,他就日日要来爬山。

现在天气尚热,等冬天大雪封山,该如何是好?

差不多到了未时,他们一行人才抵达了鸣蝉阁外。

沈乐言看到熟悉的院门,再看看手中早就凉了的麻辣香锅——反正都凉了,也无所谓再晚点到。

他找了块空地坐下,大口呼吸着山中的新鲜空气。

这一路没动用《青影玄诀》,经络里流淌的灵力竟然还快了几分。

跟他同行的几个少男少女也累得坐在地上缓气,歇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个人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疑惑地问道。

“师兄,不是说鸣蝉阁有阵法守护吗?为何这里什么都没有?”

“外来者触碰到阵法,阵法才会显现。我们现在还没有到阵法边缘,所以看不见。”

沈乐言说完,看到几人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禁失笑,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年轻人真有活力啊。

不像他,云熙宗的老油条了。(? ′?` ?)

“你们想走过去试试的话,也可以。不过千万别动灵力,否则可能会一瞬间被阵法剿灭,连一撮骨灰都留不下。”

“知道了师兄!”

一个憨憨的小胖子先一步起身,大步朝着鸣蝉阁院门迈去。

他的脚即将跨上鸣蝉阁石阶时,一团飞雪乍现,整个鸣蝉阁周围浮现出一圈圈几乎透明的涟漪。

飞雪组成了几个大字【再靠近揍你了】。

周围来打卡的人们爆发出一阵看杂耍般的惊呼。

有好事的大喊:“别怕兄弟!冲进去看看!”

沈乐言:“……”

【这阵法倒是既暴力,又礼貌,虽然礼貌不多。】

【挺像是陆元弋的风格。】

憨憨的小胖子在身后众人的怂恿下,一闭眼,咬牙继续往鸣蝉阁的石阶处挪动了一步。

那团飞雪瞬间变幻成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和一只巨大的雪手,小胖子被雪手拎着后颈的衣领提在了半空,随后,那根长棍对着他的屁股“噼里啪啦”揍了起来!

小胖子吓得“哇呀呀”大叫,忙不迭地冲他喊:“师兄——救命啊——师兄——”

沈乐言自是看得出那阵法根本没动真格,只是“杀鸡儆猴”警告一下这些“游客”,免得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想闯一闯鸣蝉阁,那陆元弋在里面还不被吵死。

小胖子最多屁股肿两天,涂点消炎止痛的药,两三日就好了。

长棍约莫打了小胖子十来下,雪手将人扔了回来,阵法再次消散无形。

几人赶紧拥上去把捂着屁股“哎哟哟”叫唤的小胖子扶了起来。

沈乐言慢悠悠地:“你们还想去闯阵法吗?”

小胖子面如土色,几个人立即摇头。

他原以为经历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外头的“游客”们应该能消停一点儿,渐渐散去下山,他也好进鸣蝉阁看望陈靖师兄。

然而小胖子被扔回来不过几秒,不远处几个围观的人就上前了一步,神色比方才还要激动,隐隐带着些骄矜。

“他不行,我们来闯阵!说不准谁顺利闯进去了,就能被陆宗主看中收为亲传弟子呢!”

“我们若能闯进去,必定在修仙界名声大振!”

沈乐言:“……”

这个想法是很美好,但以他对陆元弋的了解,那几个人能成功拜师的概率大约是1%,剩下99%的概率是被揍得比小胖子更惨。

他好心劝道:“鸣蝉阁的阵法不是闹着玩的,你们最好别……”

那几个人的衣着都颇为华贵,应当是某些世家大族的弟子。

许是天之骄子当惯了,性子倔得像头驴。

“不!今日我既说了要进鸣蝉阁看看,那就一定要去看!”

“……为什么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如果阵法会把你们揍得妈都不认识呢?”

“男子汉大丈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行了,不仅倔得像头驴,还是中二话本子看多了的。

沈乐言摩挲了一下腰间挂着的令牌,犹豫道:“你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多谢这位师兄好心劝告。若闯阵完云熙宗怪罪下来,我们定然诚心请罪,然后另觅师门。”

不是,那你们图啥啊?!

“……不知几位现在是什么修为?”

“我们都刚刚踏入筑基。”

这个年岁能踏入筑基,的确称得上是天才了。而且他们背后又有世家在,如果放跑了这几个人,于云熙宗而言也是个损失。

多一个弟子,未来仙魔大战中云熙宗得以保全的概率就大上一分。

【我拿着外门弟子的薪水,操着宗门长老的心。下回有机会一定要跟陆元弋说说,我要加钱!!!】

“说好的,你们进去鸣蝉阁看一眼,就不许胡闹了哦——也不要大声喧哗,不许长期逗留。”

几头驴茫然地看向他:“啊?”

沈乐言取下令牌,硬着头皮:“你们跟我过来,别用灵力。”

他走在几人前面,靠近阵法时,将令牌覆了上去。

就像现代人上班刷门禁卡。

“来来来,一个个进,别挤别挤。”

第一个人半信半疑地迈上了石阶,发现阵法当真没有任何反应后,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变了。

带着三分震惊,三分兴奋,三分崇拜和一分“我果然有天大的机缘”的得意。

“这位师兄,你莫非,你莫非,你莫非是——”嗓音激动得变了调。

沈乐言当然不可能回答他,面无表情:“说好的就看一眼,下一个下一个。”

几个世家子弟争先恐后。

“师兄你其实是陆宗主的亲传弟子,假扮成外门弟子来考察我们的吧?”

【我特么虽然很闲,但也没这么闲吧?!】

“师兄师兄,你看我怎么样,我是水木双灵根!”

【你再去测测,看是不是倔灵根。】

“师兄师兄师兄——”

“都看完了?看完了散了吧。”

【明日得让执法堂的师兄师姐们在通往鸣蝉阁的路上立一块牌子,上书“此路暂时禁行,违者逐出宗门”。】

“别啊师兄——师兄不要——不要这样——”

【不要再说这样容易引发番茄审核误会的话了。】

沈乐言也顾不得许多,确认几人脱离了阵法范围后,无视了他们恋恋不舍的目光,走入鸣蝉阁的院子里把门关上了。

他凭着昨日来过一趟的记忆,拐过一条长廊,往百草阁的方向走去。

院中的食人花还在嘎吱嘎吱吃着柳条,自山中发源的溪水潺潺流经鸣蝉阁,在院子中央蓄了一汪清澈的池水,几只仙鹤在里面你来我往地打闹,时不时有一条被误伤的锦鲤扑腾出水面。

快抵达百草阁的时候,他远远望见池边放了一座软榻,银发的仙人半倚在上头,手中一根朴素的竹竿正垂入池中垂钓。

阳光洒下金箔,仙人拖曳铺散在软榻上的银发却如一练皎洁月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沈乐言驻足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加快了脚步走上前。

探头往陆元弋身边的木桶里瞅了一眼:“陆宗主,钓了几尾鱼了?想不想吃鲫鱼豆腐汤——”

木桶里除了半桶清水,什么也没有。

他说话间,池子里的鱼竿边上一尾金色的锦鲤从水中探出头,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说:傻冒,你们以为我是那等凡鱼听不懂人话吗?还想炖了我做汤?

然后那尾锦鲤飞快地游走了。

【这条鱼和那朵食人花,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哪个更可怕呢……】

陆元弋挑眉,收起了鱼竿,沈乐言莫名觉得对方的神情似乎比往日还要冷淡一些。

片刻后,对方幽幽开口。

“沈乐言,赔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