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洪流
锡兰海域的硝烟被暴雨浇成黑雾,李奇攥着湿透的令旗站在\"镇海龙\"号舰桥。
英军旗舰\"海上主权号\"的阴影从浓雾中浮现,三层炮窗同时亮起火光,像头张开血口的钢铁巨兽。
\"距离八百丈,装填穿甲弹!\"
炮长王铁柱的吼声里带着破音,二十门线膛炮在蒸汽助力下昂首。
新式弹头尖锐如鲨齿,铜质被甲上刻着福州军器局的龙纹。
但没人注意到弹体接缝处渗着水珠——三日前那场突袭的暴雨,早已浸透弹药舱的油纸。
第一轮齐射的尖啸撕裂空气。
赵老头单眼紧贴观测镜,看着弹头凿穿\"海上主权号\"右舷装甲,却像石子入水般悄无声息。
\"他娘的引信!\"老船匠一拳砸在铜管传声筒上,\"全泡潮了!\"
底舱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锐响。
轮机长陈二狗扑在压力表前,烫伤的右手皮肉黏在黄铜阀柄上:\"赵师傅!三号锅炉要炸!\"蒸汽从裂缝中喷出,在舱顶凝成滚烫的雨。
赵老头抄起铁毡堵住裂口,熔化的铅水顺着铁锤滴落,在钢板上烫出青烟。
海面上,\"镇海龙\"号速度骤减。\"海上主权号\"趁机横切航线,葡萄弹横扫明军甲板。
林阿火拖着断腿往炮位爬,身后拖出的血痕立刻被海水冲淡。他摸到枚未爆的穿甲弹,弹体上的水渍正顺着龙纹淌进引信孔。
\"老子给你换个引子!\"这闽南海盗出身的汉子咬开火折子,赤红的铁签直接插进弹体。
炮膛闭合的瞬间,他冲着英舰方向啐出口血沫:\"食你老母!\"
奇迹般的,这发土制炮弹竟贯穿\"海上主权号\"动力舱。
英国海军上将坎贝尔的假发被气浪掀飞,露出光头上狰狞的炮伤疤痕。
他疯狂摇动传令钟,却不知明军焊接舰\"定远号\"已绕到侧翼——梁家富亲手操舵,撞角上的电弧焊纹在雨中闪着蓝光。
西班牙大帆船\"圣安娜号\"就是在这时切入战场的。
十二门仿制佛郎机炮同时怒吼,炮弹却全打在了英舰残骸上。
赵老头举起被蒸汽烫弯的六分仪,镜片里映出西班牙旗舰桅杆的蟠龙旗——龙睛处缀着的,分明是去年失踪的琉球贡珠。
\"吴三桂的脏手!\"李奇剑指敌舰,\"集中火力,先打船帆!\"
改装过的链弹在空中舒展成死亡飞轮,将\"圣安娜号\"的亚麻帆撕成破布。
甲板下的马尼拉苦力趁机暴动,他们用镣铐砸开火药库,赤脚踩着滚烫的炮弹往海里跳。
西班牙舰长举起镶满祖母绿的燧发枪自杀时,枪柄上\"平西伯府\"的刻印正滴着血。
暴雨渐歇,海面漂满英西两军的残骸。赵老头趴在尚有余温的炮管上,耳朵贴着钢板听音:\"左舷焊缝开裂,得用锡兰石墨补......\"话音未落,轮机舱突然传来欢呼——陈二狗用铁钩假肢卡死了漏气的阀门,这个辽东老兵昏迷前最后的动作,是把扳手塞进压力表齿轮。
林阿火在敌舰残骸里翻出个铁盒,浸水的信纸用荷兰语写着勃固港坐标。
当他扯开内衬,夹层里掉出半枚\"平西\"铜符——与吴三桂使者在德里留下的信物正好吻合。
远处幸存的西班牙快船正在逃窜,船尾拖着的油污里,几片云南柚木碎屑格外刺眼。
\"打扫战场!\"李奇的佩剑突然指向东南,\"把荷兰人送的潮汐图拿来!\"他察觉那些柚木的切割方式,与郑和宝船复原图纸上记载的南洋古法如出一辙。
浪涛声中,没人注意到漂浮的西班牙军旗背面,用隐形墨水画着马六甲海峡的雷区分布——墨迹里掺着朝鲜青瓷的釉彩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