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书茂在农垦厅分管的是销售和文化领域的艺术工作,所以他上次才能把韩常初的局内征文变成了全厅征文。
对于收服张宏城这件事,康书茂很是上心。
因为那个小子近乎是一个全才!
当然所谓“全才”也肯定是有自己不太擅长的方面的,康书茂坚信这一点。
他最后的方案是“以己之长克人之短”。
既然你张宏城看似没有什么明显的弱点,那就把你拉到己方最擅长的领域和战场上来。
康书茂并不是要拿自己主管的销售业务来打击张宏城,在商业这块这小子太过邪门,他想到的是抛开了写文章那部分的艺术类工作这一块。
毕竟张宏城唱歌不好听这件事,在云山农场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并且时机非常凑巧。
在刚刚结束的农垦会议上,厅里已经对今年开春后可能出现的凌汛情况进行了通报。
所有沿河农场职工都必须配合部队做好上坝的准备,而不临河的农场也要做好支援兄弟单位的工作。
这个支援工作里就包括现场慰问演出这一类。
康书茂微微一笑。
在他看来,以女同志居多的红旗农场大概率会被分到这类的任务。
就算到时没有分到这类任务,他也会暗中“帮”张宏城一个小忙。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康书茂立即让秘书召集各地的负责人来哈城参加部门会议。
康书茂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在他坐上这个位置后,对于自己管辖的事务极为上心。
其实销售这一块不并是他的长处,所以他很保守的让下头跟着大流走。
他之所以要把文艺工作也抓到手里,正是因为那是出身京城他的长处。
康书茂上任伊始,便将原建设兵团下属的各剧团、演出队进行整合优化。
更是不惜花费了极大的代价,从吉省和辽省挖来了不少艺术骨干加入农垦厅的艺术部门。
如今整合后的农垦厅艺术部门,下辖十八个精干的演出团,几乎每个演出团都有自己的优势项目。
在几天后召开的内部会议上,康书茂对三月到四月的防凌汛现场慰问工作做了安排。
“十八个队伍都要去一线!声势要弄起来,节目也要符合子弟兵和群众们的喜好。”
康书茂重点点了三个演出团的名字。
“你们三个团可是部门里重点扶持的,尤其是你们三个演出团的台柱子同志要把自己最好的水平发挥出来。”
“你们那三个台柱子,我看,都往及西的一线走......。”
有些话在会上康书茂不好讲的太露骨,但自己的秘书会在会后找到这个三个演出团的负责人好好聊聊。
1977年的年节过得很快。
整个二月几乎一晃而过,主要是红旗农场的全体职工都被主任弄来的各种题目给弄得晕乎乎的。
张宏城手里拿着韩局长“红旗农场要加强学习”的尚方宝剑,压着大家努力学习数理化。
他这是欺负下头人不敢去局里问局长到底让他们学习什么。
进入三月之后,各地关于今年凌汛的预期一天比一天严重。
主要是东面海面上有一股强大的暖气流正在向半岛移动,所以今年的春天不会如同往年那样来的磕磕绊绊,而会来得极为迅猛。
温度的急剧上升将导致冰面先裂开再融化,今年的浮冰期会缩短,但浮冰的数量和质量将在短期内达到一个峰值。
各地沿河溃坝的危险在直线上升!
果然不出康书茂所料,红旗农场被提前半个月安排了任务——成立一线演出队,领队人张宏城。
随着暖气流杀过天池,黑省的气温在几天之内猛然上升,各处河面都发出了恐怖的咔咔开裂声。
尤其是在夜里,这种持续不停的声音让守夜看坝的人们胆战心惊。
三月底,防凌汛的号角被吹响。
改编为农场职工的知青们再次被集结起来,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冲向各处河堤。
而在他们的最前面是一水的绿军装和bA一旗。
自从年初报道了征文比赛之后,农垦系统的广播站似乎从此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们报道各地防汛新闻的格式里多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比如农垦厅驻各地演出团集体出发齐聚哈城,新闻还起了个名号叫“十八路诸侯”。
尤其是特意提到了其中三个演出团的台柱子。
“陈秀英同志是原建设兵团剧团的台柱子歌唱家......;”
“吕慧兰同志是原鞍山歌剧团的主唱演员。”
“刘慧敏同志来自长春厂的演员队伍.......。”
“她们三位最出色的表演者已经开拔前往了防凌汛的最前线——及西。”
“面对凌汛,我们无所畏惧......且看我们文艺战线上的三英出马,哪怕凌汛这样的吕布,也将退避三舍!本台将跟踪报道......。”
张宏城和楚描红都没有关注这个消息,他们正带着二十多人的演出队赶往向红公社附近的河坝。
按照上级的安排,这里的防洪现场将是他们红旗慰问队的演出地点。
当张宏城这帮人带着演出工具蹚过几百米的泥水地,挤进巨大的防汛工地,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早就搭好的舞台。
只是.......上面已经有人在演出。
大喇叭里传来的是Gm歌曲,一批刚刚换班下来的防汛人员正坐在舞台周边笑着看节目。
“这哪支队伍?”
张宏城立即上前交涉,他以为对方是跑错了地点。
但才交涉了几句,张宏城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没关系,我们既然已经开始上演了,那就麻烦你们演出队去那边吧?”
“张主任你看,现场的同志们都很爱看我们的节目啊。”
“台上的吕慧兰同志可是出名的金嗓子......。”
张宏城没有继续听眼前这演出团团长的啰嗦话。
替迟到了的他们演出团去另外一个地方报到演出,他才没那么傻。
而且这件事有点诡异。
因为向红公社河堤在是黑龙江的最东边,这个演出团居然多跑了三倍的路赶过来,理由是迷路?
哄鬼呢!
路上到处都是防汛的队伍,随便找个人问一声就不会跑错。
尤其是这个家伙闪躲心虚的表情,让张宏城心里泛起了嘀咕。
张宏城不动声色,让本地人涂红兵换了身上工的衣服,偷偷的去找这个演出团的工作人员套话。
半小时后,涂红兵骂骂咧咧的跑了回来。
果然如同张宏城猜测的那样,涂红兵从对方一个后勤人员嘴里套出了真话,这个演出团确实是故意来抢占他们的舞台的。
“我呸!”
涂红兵怒骂了几声。
“他们说我们红旗农场的人放出话来,要在慰问演出上碾压他们所有的演出队,所以他们才和我们杠上了!”
“这特么是谁造的谣?”
张宏城乐了。
他拍拍涂红兵的肩膀。
“老涂,你知道怎么消弭这种谣言么?”
“找.......她们去解释?”
“切,”张宏城不屑的摆摆手,“消除谣言最好的办法是弄几条更离谱的谣言,或者......。”
“咱们直接把谣言变成真的!”
“啥变成真的?”
“碾压她们!”
张宏城酷酷的一指河堤上。
“咱们不要这个木头舞台,咱们直接上堤!”
楚描红笑着抢过他手里的红旗,带着一大帮女知青呼啸着往河堤最高处冲去。
见到红旗农场的人都上了河堤,演出团的上下都偷偷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已经连续唱了半小时的台柱子吕慧兰。
虽然在传来的消息里红旗农场的豪言很是气人,但自己这边的行为也很不地道。
吕慧兰正准备下台休息,忽然河堤那边隐隐传来了掌声。
红旗农场女知青们的歌声随着河面上的风吹来。
“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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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腔热血唱出青春无悔~~~~望穿天涯,不知战友,何时回~~~。”
从来没听过的动人歌曲,让舞台下的人们都翘首站起来看向了河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