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没了!
张宏城一行人故意在路上磨蹭了半个月,他们刚刚在佳木斯下车,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在真实的历史上,东北建设兵团本来该在今年二月就被取缔,改为各地的国营农场。
但在书中的描述里,东北建设兵团的存在多延续了三个月。
张宏城其实从五月份开始就一直在等着东北建设兵团改制的消息,到时候他的沪上招待所如果能独立出来,简直不要美滋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鬼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直等到十月份却迎来了一个卸磨杀驴的结局(真实情况是作者写着写着就忘了,昨天窥屏的时候被读者提醒)。
现在他们所处的单位是黑省农垦厅,他们要去报到的地方是鸡西农垦局(原四师)。
康部长降了半级去管业务,同样刚刚抵达上海准备大展拳脚的牛海鑫也被降了半级,还没成立的驻沪办被勒令与黑省驻沪办合并。
还没来得及汇合的红旗连,也变成了纸面上的虎东分农场,正式单位名号是【红旗湿地(分)农场】。
直属机构是个临时单位----虎林农垦分局,实际上和其他几个湿地农场一起托管给了云山大农场,也就是之前的三十九团。
张宏城还没过上一天连长的瘾,就当上了分农场的主任。
抵达佳木市之后,张宏城和楚描红第一时间去了原兵团医院,现在改为农垦医院。
李部长病得很厉害。
在走廊里,张宏城和赵秘书坐在一起满脸唏嘘。
“领导在七月份的时候就受了一次重创,还没恢复过来,九月初又差点死了一次。”
赵秘书满脸的唏嘘。
“他们老一辈的人,向来不知道什么是享乐和困难,”赵秘书笑着不动声色的擦了下眼角,“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干不成和害怕的。”
“宏城啊,你当时是没在兵团部,你根本无法想象的情况。”
“当消息传来时,那几位老领导整个人生机仿佛一下就被掐灭了。”
张宏城没有出声,哪怕他原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在经历那一天时,也有一种天塌的感觉。
心中的悲痛不由自主,眼泪根本止不住。
两人沉默了半晌,还是张宏城另外找到了一个话题。
“赵哥,现在兵团没了,各地都改成了农场和农垦局,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秘书振奋了一下精神。
“其实这件事早在年初就有了结论,如果我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兵团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后来还加上了李部长和高部长。”
“力主推迟一段时间再改制,是二把手和李部长向上头提出的建议。”
“一来是李部长想给知青们多置办点家当,二来是京城有些人正等着咱们开发湿地成功的消息落地。”
张宏城恍然。
看来兵团改制这件事之所以拖了大半年,根源还是在自己的身上。
要不是自己扇动的蝴蝶翅膀,怕是兵团部早就放弃了开发湿地的计划。
第二次开发湿地的投入比第一次更大,所以这件事导致了兵团改制被推迟了大半年。
赵秘书忽然笑着拍了拍张宏城的肩膀。
“这件事可别怪我没得提前提醒你。”
“人家小曲连长,不,是曲洪浩分农场主任把你可是恨的死死的!”
张宏城惊讶的一抬头,马上他明白了什么。
不是吧,第二次开发湿地又失败了?!
赵秘书苦笑摇头。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在湿地里待下来的,虽然有你那口子提供的防疫指南书,但六个开发连里,最后还是退出来了五个。”
“只有一个连咬着牙在湿地边缘安置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这回轮到张宏城都有些吃惊了。
他记得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这些湿地里可有不少农场存在,只是后来到了九十年代都陆续退耕还林,成立了自然保护区。
赵秘书来了一点谈性,撂着腿跟他小声嘀咕。
“你那口子提供的几个药方和方法确实很有用,蚊虫和瘴湿的气候算是被克服了大部分。”
“其中三个连咱们还是专门选的南方来的知青……。”
“可这几个大湿地的水位根本无法掌控。”
“今年的水可能不大,但能刚好把你开的田都给淹没了。”
“你往高处开垦吧,可能第二年水位又不够,光挑水这一件事,就能把这些知青给累趴下。”
“等你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适应了水位的变化,结果毫无体系可言的湿地水系分分钟给你来一个堵塞,局部水位下降,局部水位又上升,搞的好几个连连续两年下来都是颗粒无收。”
“其实领导们也想了办法,找了专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赵秘书长叹一声。
“咱们需要在黑龙江与湿地的入口处修两座大坝才能解决江水倒灌的问题……。”
“那就不开发了?”
“这帮老领导的魄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认输?”
“兵团改制后独立出来的水利部门和当地的水利部门已经联合起来,你小子上回给兵团部送来的那一百万,你以为大部分花到哪里去了?”
“我那点钱应该不够吧?”
“嘿嘿,”赵秘书冲他眨了眨眼,“这招我算是跟老领导们学会了,这个工程只要开了头,后续上头只能捏着鼻子帮你收尾。”
“因为咱们兵团临时被上头改制,这可怪不得我们有头没尾的……。”
张宏城也笑了。
果然是那帮老头子们的风格。
“不过你要去的虎东湿地也是个大麻烦。”
赵秘书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你那里要开发的是湿地是西边,那里地势较高没有倒灌的危险,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湿地里的水好几年都没退下去。”
“我提前问过人,那里现在可供开垦的地方相当少,人们现在戏称那里是虎东群岛。”
张宏城挑挑眉。
“放心,我心里有谱。”
赵秘书听到他说这话,也放下了心来。
他晓得张宏城向来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他既然说有谱,那肯定不会错。
“你要是有什么事儿,记得来找我。”
张宏城这才好奇。
“赵哥你不是下师了?现在改制后在哪个单位?”
赵秘书似乎有些憋闷。
“老领导病倒的太快,这改制通知一下来,我的那个岗位就被改没了。”
“这回改制,兵团部和各师部的很多文职机构都被直接归入了地方。”
“本来我要被安排去兵团日报社,参与与地方报社合并的事。”
“但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给我安排到了农垦部门的广播系统。”
“广播系统?这单位应该不错啊。”
“不错个屁!”
赵秘书轻声呸了一口。
“咱们兵团的各级广播机构人员要么直接划归了地方,要么被安排进厂或者下农场,这小半个月忙下来,咱们广播系统的人员和设备已经少了五分之四。”
他苦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
“在现存的农垦部门广播系统内我排名第四,听着很牛逼吧?其实我们几个都是光杆司令!”
“不过虽然如此,但哥哥我在这一片人脉还是有的,你有事记得找我就是。”
“对了,你这个我现在不叫原来的名字了,找哥哥我帮忙的时候,记得问我们单位门卫,说你找赵思东……。”
……
离开医院的大门,张宏城良久无语。
一来是因为李部长的病情,二来是因为赵秘书改的那个名字让他唏嘘不已。
楚描红之前在病房里仔细观察了李部长又看了他的病历,她轻轻的拉住未婚夫的袖子。
“宏城,李部长的病其实还有的救,唯一麻烦的是他老人家似乎没有了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