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雨幕苍青。
碧色氤氲之下,赤着上身的苏瑾持槊。
身躯似钢浇铁铸。
【修罗走】状态取消,红色血气不再蒸腾,他被雨水萦绕。
可这断剑之威,却看得观战之人皆是错愕。
演武场下,寂静无声。
许汶君依旧不敢置信眼前一幕。
苏瑾输了在她预料,能赢也顶多会惊讶,赞叹这少年郎好本事。
可断敌之剑,断的还是凶名赫赫,技之流血刃宗长老的剑!
是以煅胚境实力,断了铭魂境武者之剑。
这般战果,就不是惊讶能形容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刚刚,仿佛真看到了一尊修罗!”许汶君内心低语。
她是如何都未料到,这一战竟是苏瑾胜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获胜。
“宗主,你一定要让心霁嫁给他!”许汶君这次没有传音,而是直接口述。
通过此战,她已然预见到了修罗宗的崛起!
灵巢宗有顾雁翎,修罗宗有那少年,二宗未来必定辉煌!再也不用受血刃宗的气了!
强强联合之下,重新一统魔门都不是不可能!
也是此刻,观战一众弟子终于回过神来。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个个开始欢呼,啦啦队似的。
有颜有身材的俊少年,哪个女子不喜欢,不支持他难道还支持唐撼那中年模样的老头子?
何况修罗、灵巢二宗世代交好,支持苏瑾,那是三观五官都合心意。
一时间,奇奇怪怪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要说南疆女子就是开放,骚话说的一套一套,还有借机表白的。
一对对良心被打湿的衣襟包着,半隐半透,甚是壮观。
……
而顾雁翎,刚才都准备出手了,不曾想,最后却是以唐撼断剑收尾。
她笑了。
却没有似许汶君一般,彻底放松下来。
顾雁翎了解血刃宗的无耻。
她瞥向苏瑾,那雪练也似身躯,偏生铁打的一般,肌肉利落分明,充满阳刚。
少年也正看着她,眼神有示意,这是在暗示顾雁翎,一会有危险,可要出手相助。
已然胜了的苏瑾,并无得意,此刻甚至更为谨慎。
他明明有胜的把握,战前却没有拒绝顾雁翎说要出手相助的好意,便是因为此刻。
赢了,也要有命,才能获得彩头。
这是魔门,没有绝对战力作为后台,赌,就是笑话!
顾雁翎读懂了苏瑾的眼神,更惊异于苏瑾的心性以及见识。
“聪明人。”她呢喃着,取下白玉葫芦饮酒。
轻轻朝前,踏出一步。
白色裙裳,在天青雨幕中,似一朵流云。
便在此刻,一道声音传来,带着豪迈的笑。
“哈哈哈!唐长老你的剑怎么断了?无妨,回去之后重锻一下也能用!
对了,你和那小子才对上四招,还差一招!”
耿心灭一对眯眯眼含着凶光,踏步上前似是想要安慰唐撼。
待走的近了,话锋骤然一转:“这样,剩下那一招,我来替你!”
这话,耿心灭是笑着说的。
语气很和善,和善到令其中突兀表达出的意思,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果然……”苏瑾就猜到这老小子会玩这一招。
好在,自己已经和顾雁翎打好招呼了。
法躯境武者有多强?
董三娘据说很强,可惜,重伤之下,那强大不曾见过。
叶仁夫也很强,可老爷子之前对付的人级别都太低,苏瑾也不曾见过他动真格。
好了,今天有机会看到法躯境武者的实力了。
还是法躯对法躯!
耿心灭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不知何时拔的剑,也不知何时动的身。
快到观战弟子只觉眼前一瞬,耿心灭便不见了。
许汶君此刻也动了,心中却是大惊!
她刚刚因为苏瑾获胜感到开心,还真忽略了这一出。
“我怎么忘了血刃宗的无耻!糟了!”她暗骂自己,却始终慢了一步。
苏瑾持着槊,只觉一股威压袭来,光是这威压,便有近乎实质的碾压感。
“法躯,历劫难不灭者,成法躯!”他思忖着,毫无惧意,甚至主动放开感知,感受这锁定着自己的威压。
而一道白色身影,也是瞬移般,轻飘飘闪现到苏瑾身前。
“我早想揍他一顿了……”
顾雁翎提着白玉酒壶的绳儿,一晃一晃。
左臂轻抬。
这一切,都是刹那。
“轰———!”
山崩一般动静,呼啸而来。
能量涟漪激起巨大风压,一寸一寸,以顾雁翎周身半寸为中心,朝外碾去。
有一股不可见的庞大斥力,排山倒海,蛮不讲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往外排挤,将一切阻挡之物碎成齑粉!
这其中,还有一个倒飞而出的身影。
那是吐着血的耿心灭。
强大斥力如飓风过境,引发的气旋,短时间内改变了周遭小区域的天气。
别处有雨,此处独无。
风压碾过,耿心灭倒地不起,可余威却温和,四下逸散,直吹得观战弟子们衣裙飞舞。
一时间,出现好多玛丽莲梦露经典场面。
这般入微掌控,这般可怖战力,法躯境武者之间实力差距,竟如此之大?
还有那强到不可思议的斥力,在顾雁翎操纵下,攻防一体,简直是作弊般的存在。
“这斥力,也是源于灵虫?这位顾宗主……好强!”
苏瑾收了长槊:“多谢顾宗主相助。”
顾雁翎饮酒,回首,斜睨苏瑾:“你便这般相信我,信我读懂了你的眼神,信我能救下你?”
刚刚是真危险。
顾雁翎自问,有自己在,无人能伤到苏瑾,可这仅仅是她的自信,她了解自己的实力,也了解耿心灭是什么货色。
可苏瑾这般从容,毫不畏惧,他是哪来的自信?
将自己性命,寄托于别人手中,还能这般从容?
顾雁翎享受被别人信任的感觉,可那少年,实在太过从容了,他们二人今日,也只是初见。
“师尊嘱咐过我,相信顾宗主,无论是实力,或是心性,乃至人品。”
苏瑾不卑不亢,说的认真。
马屁该怎么拍?
该怎么既不拉低自己,也不显卑微,更能一句话夸上三个人?
这就是标准答案。
顾雁翎笑了。
她今天笑的次数很多。
饮酒,莲步款款似一朵流云,来到耿心灭身旁。
顾宗主居高临下看着他,娴静端庄面容,言语清冷:
“是还剩下一招,既然你决定帮唐撼出招,那我便也帮瑾而接招。
这很公平,对吧?”
耿心灭的肋骨,断了一根。
“……对!公平!”
“那本届九宗比武,在哪举办。”
“在……在修罗宗……”
“还有呢?”顾雁翎牵着玉葫芦的绳儿,晃荡着,百无聊赖。
“还……还有这把剑……”耿心灭一双眯眯眼中,满是畏惧。
今天,他终于算亲身感受到顾雁翎的真实战力了。
四种本命灵虫,顾雁翎只用过两种对敌,便未尝一败。
而方才那恐怖斥力,源自顾雁翎对敌时用过的一种,耿心灭听说过。
此虫,唤作【天星】,灵巢宗奇虫榜,排名第五。
顾雁翎以斥力裹住耿心灭递来的剑,而非用手。
嫌脏而已。
“走吧,回你的血刃宗,不送。”她挥挥手。
赶苍蝇一般。
一旁虽未波及,却道心破碎的唐撼,也知轻重。
拾起断剑,来到苏瑾身旁。
深深行了一礼,却未多言。
他输得起,一直这般。
扛起耿心灭,再不多留,朝山下走去。
上一次在修罗宗,唐撼断了一臂;这一次在灵巢宗,唐撼碎了道心。
两次,皆败于苏瑾之手。
而顾雁翎,此刻也来到苏瑾身旁,将那柄漆黑之剑,递给苏瑾。
犹豫半晌,小声道:
“你,随我来一趟,我有事,要独自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