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知道这件事之后,宁清就有意多留意外界的传闻,她突然发现这种事情不是个例。
好像自从改革开放之后,社会就以一种隐秘,看不到的形式,悄悄的乱了起来。
虽然大方向是好的,但很多细节上的东西需要慢慢磨合,而这些磨合往往会带来一些混乱和不稳定。
她了解了几个比较典型的案例,发现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破局。
根基不稳突然暴富,很容易被别人引诱做一些坏事,或者被别人利用强权夺走。
然而,还没有相应的法律,完全一片空白,想告状都没有地方。
现在甚至没有一个合法的保护公民经济不受侵犯的条约,宁清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她工作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光她,整个省政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好像没人发现这其中有问题。
或许是因为初出茅庐不怕虎吧,宁清借着汇报工作的时候把想法和许处长说了说。
徐处长双手交叉在桌前,直视宁清:“怎么说?”
她把自己准备好的材料交给他,脸上的表情很慎重。
许处长一愣,没想到宁清准备工作这么齐全,缓缓把资料拿过来,一页一页的看。
上面的每一个案例都足以触目惊心,他的眉头一点一点的紧锁。
他看完最后一页,轻轻合上文件夹,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你做得很好,真的做到了把群众放在心上。”
宁清心里猛然一惊,她不可能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件事的吧,许处长身为领导,难道看不到这其中的害处,需要自己提醒,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她只知道自己看见了,就应该要去提醒。
“偶然间听说了这样的事,做了一个调研,这种事情不在少数,所以觉得该和处长您报告一下。”
许处长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你能主动关注这些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了,建国以来,我国的经济发展一直是个难题,经济法也缺乏良好的生长环境。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地争取外汇,却忽略了民营企业可能遭遇的困境。”
宁清看许处长的模样不像是生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道:“那您觉得现经济法的可能性……”
处长看了一眼宁清,然后没忍住笑了,他抬眼看着外面的细风,面上带着一丝感慨。
“你啊!咱们无能为力,甚至整个省政府都做不了主,中央下命令才行。”
“回去吧,我会和上级领导商量。”
宁清又瞅了一眼许处长想说什么,张张嘴又没说出来,但还是抱着一点期待,基层工作服务不就是靠着他们这些人一点一点的推进完善嘛。
她又添了一个新习惯,喜欢在没事的时候,一个人站在政府服务中心,静静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这里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群,他们大多都是来办理营业执照的。成为一名小老板,即使只是个体工商户,或许会被一些人轻视,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无疑是生活中的一件大喜事。几乎每个人进出政府服务中心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当然也有面色不佳的。
回到家宁清又和大伯谈起了这件事,想看看他的想法。
罕见的,大伯也沉默了,看着宁清良久没有说话,叹道:“你倒是有一颗,真正想走到人民群众之中的心。”
这夸奖也太大,她也没做什么,相反,她还挺会偷懒耍滑的,现在还计划着以公谋私。
脸上贴金纸也没这样贴的,赶紧道:
“和您比差远了,您才是真正的老党员,我还有的学呢,但我也一直记得您当初那句要时刻把人民群众放在心上,做任何事情要从群众的利益出发,那就不会走错了路。”
大伯却忽然道:“我知道该把你调去哪了。”
啊!那肯定是经济啊,她都为之做了这么久的努力了。
但是她没接着往下,说起了刚才的话题:“许处长是怎么说的?”
他什么也没说就把我打发回来了。宁清没把话说出来,但是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大伯陈思片刻,倒也能理解许处长的处境,可侄女还在这眼巴巴的要答案呢。
他想了想道:“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帮你和书记反映一下,但我有个提议,你既然注意到了这一切,不如向国务院写信建议。”
“我、我给公务员写信吗?可以吗,这是不是在打小报告?”
“为什么不可以?怎么会是打小报告呢?你身为基层工作者,你把你工作中看见的一切整理成资料,向国务院汇报,希望出条经济法律,保卫人民的权益,这是一件好事啊。”
宁清又问:“但是国务院会理我吗?我毕竟只是一个……”话这样说,但宁清的心却噌噌噌的跳了起来。
江湖上一直有传闻,可以给伟人写信,如果建议好的话,伟人甚至还会给回信。
她给国务院写信,为什么不行呢?大不了就没人搭理她呗,总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想是这样想,可是给谁写,还是要好好琢磨一下的,宁清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给邓公写,毕竟特区就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现在特区出现了这么一个不容忽视的缺点,她身为特区的一份子,当然有权利监督汇报。
大伯对此也没有意见:“写完了给我看看。”
宁清又扬了下手上的资料:“要不把这个一起寄过去?”
“可以。”
说写就写,宁清化笔为剑,文字写的极其犀利。
很快就写了一大张纸,最后甚至还胆大包天的写上“望回信”。
大伯在旁边看着道:“这不好,不能……”说到一半又改口了:“算了,你就这样写吧,也别修改了,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锐气。”
写完之后,宁清很慎重的把信装进信封,本想明天去邮局,突然又想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把信寄给邓公啊。
“大伯,我明天还有工作,你帮我寄走吧。”
“行,”他也没在意这件样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