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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盼儿只觉无比失望。

宣元曦改口倒是快。

他觉得自己如今失势,所以便捧起了宸贵妃是吗?

是啊,宠妃的皇子,说出去多么风光。

可他还有那个命去享那份风光吗?

尽管刚刚心狠手辣到两度想要结束掉宣元曦的性命,但此刻听着他喊桑月见母妃的那一瞬,张盼儿只觉胸口闷得仿若喘不上气来一般。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侵袭全身,让她眼神都不自觉阴狠了起来,也让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无暇去维护自己温柔和善的面具。

而这一幕,便被桑月见尽收眼底。

被宣元曦唤母妃,她心中有些激动,但更多是无措。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突然有一个这么大的皇子,更很难生出什么慈母之心。

这些时日,她也更多是将宣元曦当作一个同伴对待。

她清楚所谓的百日醉真相,自然也知道,虽然耳聋一事为真,但宣元曦并没有其他问题。

他会活得很长久,最起码比那个狗皇帝长久多了。

某种程度上,这孩子会成为外人眼中自己的依靠。

虽然桑月见并未想过用这份依靠。

她和景王合作,自己的能力便是最大的依靠,她也相信景王不会过河拆桥。

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桑月见需得承认,宣元曦这孩子的确很讨人喜欢。

他过于乖巧了。

让他做什么,他都会老老实实做好。

为了研制百日醉解药,太医署每日会熬煮好几碗汤药让其服下,虽然不伤身子,但那味道十分难以入口,连桑月见闻到都觉得苦涩难当。

可宣元曦只会一碗碗乖巧喝下去,从未叫过苦。

自己叮嘱他每日看书不可过久,他便最多每日两个时辰便会放下手中书卷,哪怕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愣神,也不会再去碰一下他很喜欢的那几本古籍。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桑月见渐渐发现,宣元曦之前的日子或许过得真的很不好。

他会下意识讨好别人。

尽管讨好这词用在一个皇子身上有些不合适,但这便是桑月见的真实感受。

这孩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所以,她也难免多了几分真心。

看到张盼儿这仿若看仇人一般的眼神,她也更为宣元曦不值。

她将宣元曦挡在身后,不让他直面这份来自亲生母亲的敌视,更不让他看到一会儿这殿内众人所说的话,而后便直接朝着张盼儿火力全开了。

“张采女这是什么神情?说起来,本宫倒是要好好问问你,祉王原本好好的,为何入了你的宫殿,又是被烟尘呛伤,又是被诱发出了喘症?祉王到底曾在你膝下多年,你竟然从不知龙脑的香气会让他身子不适甚至诱发喘疾吗?你身上如此重的降真香的味道,他本就病着,你到底有没有心?!”

桑月见的一通话,让圣上惊怒万分,也让张盼儿愣住了。

宣元曦不能闻龙脑的香气吗?

可,可这几年自己殿中一直点的降真香,这香便是以金箔为衣,香料中最重的一味便是龙脑啊。

金箔燃起,龙脑有些清凉尖锐的香气伴随着其中调制的花香慢慢散逸而出,是临华殿这几年里最常闻的味道。

“不可能!”

张盼儿连肚子的隐痛都下意识忽略了,直接便踉跄站起身想要和桑月见辩驳。

在她看来,这是桑月见的故意构陷。

甚至,宣元曦也参与其中。

他若真的对龙脑香气感到不适,为何这么多年从来不说……

不对!

张盼儿身子一僵。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母妃,儿臣能过会儿再写这份策论吗?殿内的香闻着有些难受。”

“本宫瞧你越发能耐了,这般借口都能找到。去跪上半个时辰醒醒神就不会难受了。”

耳畔,似乎响起了那时宣元曦有些粗重的呼气声,以及她以为宣元曦在反抗时的怒斥。

“不服气是吗?那便跪上一个时辰。”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对,后来宣元曦乖乖去跪了,自己也将此事揭过了。

再往后,他似乎再也未曾提过香的事。

“如何不可能?周太医,你来说。”

桑月见看着眼前的张盼儿,再一次为身后的宣元曦感到可悲。

这降真香是六局四年前研制出的香料,彼时还是贤妃的张盼儿十分喜爱。

后来宫里其他低位妃嫔为了不冲撞她,加之这降真香本就造价高昂,渐渐也都不用了。

于是,降真香几乎成了张盼儿的专属。

整整四年,便是皇子满了五岁便不会和母妃一同住,但到底宣元曦也时常往她宫殿中去,难道她就从未发现过自己儿子对龙脑香气感到不适吗?

她这些年来,到底有真心对过宣元曦吗?

周绮安上前一步,恭敬道。

“启禀陛下,祉王殿下的确对龙脑香气有不适反应。当然,这不适平日里并不足以危及性命,不过是会令喘息急促,胸闷难受,严重时可能会喘咳不止。但祉王殿下如今身上的余毒还未清,加之刚刚大火中吸入了不少烟尘,如今闻到这龙脑香气,自然反应加剧。刚刚也是凶险万分,稍微差上片刻,祉王殿下今日怕就是……”

她的话说到这儿并未继续下去,但传递出的内容已然足够清晰。

再加上刚刚桑月见所说的那些话,足以让圣上对面前的张氏更添憎恶。

这便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自己曾经所以为的解语花,宫里人人称赞的贤妃。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差点儿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啪!”

“贱人!”

一声清脆的耳光伴随着圣上的一声怒斥同时在殿内响起。

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张盼儿狼狈摔倒在了地上。

圣上很少会亲手打人,但这一巴掌,他打得干脆利落,更打得用力至极。

张盼儿摔在地上时,只感觉半张脸都麻木了。

她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未曾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感受到宫裙下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液体,腹部原本的闷痛也变成了绵延不断的剧痛。

不好!

张盼儿所有的笃定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惊慌。

孩子不能出事!

这是自己接下来唯一的指望了。

她捂着肚子,泪眼朦胧看向圣上。

“陛下责罚,臣妾不敢辩解分毫,自是诚心领受。可陛下,臣妾可能有了身孕,请陛下顾惜皇嗣,可否暂缓惩戒?”

说完,她嘴中溢出一串痛呼之声。

但她没发现,在她说出身孕二字之后,殿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