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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月见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很想嘲讽一笑。

再有一位皇子?

陛下,您还能行吗?

在这里痴人说梦吗?

可理智狠狠遏制住了她内心翻涌的恶心,桑月见柳眉微蹙,眼角眉梢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是臣妾无能,不能为陛下绵延子嗣。”

对着一个已经被太医诊断过子嗣艰难的嫔妃说这种话,他想要怎样的回答?

宠爱是他给的,最大的问题根源也是在他身上,可他是圣上,哪怕平日里表现出再多温存模样,如今说出这般的话,桑月见也只能请罪。

圣上睁开眼,转身看向桑月见。

她那双素日总是盛满温柔的眸子中,此时满是伤心和愧疚。

“月见,朕并非是在责怪你。无论你能不能诞下皇嗣,你都是朕心中最重要的女人。朕给你以宸字为封号,便可见真心。只是,朕膝下皇子本就不多,如今老大又这般骤然去了。虽说如今暂时瞒着消息,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届时,前朝后宫必将因此引起轩然大波。后宫子嗣不丰,难免有人蠢蠢欲动。甚至于,有人难免会将迷惑君上的罪名扣到你头上去。”

恶心。

真的好恶心。

桑月见恨不能一个耳光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他为何独宠自己,难道真是对自己一往情深吗?

在自己这个宸贵妃之前,宫里可还是有个专宠的珍妃娘娘呢!

虽说自己瞧不上纪容卿的为人,可此时也有些忍不住为她,也为自己抱屈鸣不平了。

那几年,纪容卿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也是集前朝后宫所有的怨妒和弹劾于一身。

多少人骂她祸国妖妃,说她狐媚手段?

便是如今自己成了宸贵妃,这样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听过。

甚至不少人将帝后失和罪魁祸首的名头先后扣在纪容卿和自己的头上。

而对于给予这些宠爱的圣上,他们似乎倒都是默契的缄口不言了。

旁人不明白也就罢了,圣上自己心中明明清楚得很,却也用这般说辞来让自己心中难受。

若是自己不知道内情,岂非要因着无法为其诞育皇嗣一事而满怀愧疚?!

“是臣妾对不住陛下的宠爱。臣妾的身子……”

桑月见的声音停顿了一二,而后迅速偏过了头去,好似是为了掩藏眸中的泪光,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陛下如今正当盛年,也是该多到后宫其他姐妹那儿坐坐。臣妾子嗣上无什么福分,却一直忝居高位,实在愧对陛下,更……”

“月见。”

圣上一把握住了桑月见准备抽回去的手。

“朕同你说这些并不是责备你的意思。你的身子,朕一早就知晓,封你为贵妃,也只是因为朕心悦于你。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你坐这个贵妃的位子,是朕心之所愿,无需任何子嗣或是家世撑腰。”

多么感人的一番话,自己若是真的什么内情都不知晓,此刻怕是要为帝王的深情感动得落泪了吧。

宣明曜掩于身后的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后腰,剧痛让那本就含在眼眶中的泪水顿时喷涌而出。

她颤声道。

“陛下待臣妾如此情真,臣妾此生无憾了。”

将桑月见揽入怀中,圣上轻叹低语道。

“月见,你继续住在紫宸殿中,不必介怀思虑许多,朕不会让任何人动摇你的地位。你也不必为后宫中那些闲言碎语所扰怒。你只需记得,在紫宸殿中,你有着等同于皇后的权力和地位。这,便是朕对你的心。”

他到底想干什么?

让自己在紫宸殿看着他宠幸妃嫔?

桑月见心中竟是有些参不透了。

虽然自己揣摩不透,但桑月见还是连夜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永宁殿。

宣明曜看到那封密信,差点笑出了声。

自己这位好父皇,为了所谓的平衡之道,还真是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

他绝嗣这件事是自己亲手做的,绝无转圜的可能,所以,要想有一位新的皇子。

要么,是假的。

要么,就得找别人代劳。

宣明曜可不觉得圣上就糊涂到了这种程度,连旁人的血脉都能接受。

若是如此,当初纪容卿那个“孩子”,他欢欢喜喜认下不就好了。

所以,唯有一种可能。

他打算让妃子假孕。

让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来搅动后宫和前朝的局势。

毕竟,宣元辰一死,夺嫡之争从面上来看,就注定是元景和宣元曦之间的争夺。

而元景的赢面实在太大了。

年长几岁,能更快在朝堂站稳脚跟。

嫡子出身,储君之位,世家扶持,各种实力加持之下,几乎将宣元曦比到了尘埃中。

父皇若是直接偏宠宣元曦,可是和抬举自己不同,太直白的举动,难免会让朝臣误以为他有废储重立之心,到时起不到他想要的平衡之效不说,还极易让朝堂生乱。

说白了,父皇其实目前最看重的皇子还是元景,不管是子嗣上再无指望的形势所迫,还是综合所有外界因素的权衡,元景都是压过宣元曦的。

可父皇从来不想让元景的太子之位坐得太过稳固,否则,他的帝位就不安稳了。

太强盛的太子,总会让皇位上的人不安。

这时候,若是后宫中有后妃有孕,在瓜熟蒂落的这十个月里,他完全可以用这个孩子做出太多文章算计来。

比如,借势打压一下元景的势力,再抬举一下宣元曦,以达到他所期待的平衡。

在朝臣们看来,圣上他正当盛年,皇子们年纪也都不大,这时有个小皇子降生,未必不能赶上这场皇位的争夺。

甚至,再过上十几年,原本的年纪小还会成为一种优势。

可惜了……

父皇日日挂念着他的平衡之道,殊不知,他算计来算计去,从来是算计不到人心的。

“上官才人最近如何了?”

宣明曜沉思了片刻,突然转头看向桐君。

桐君略一思量,低声道。

“回殿下,上官才人自从珍妃去世后,便一直闭门不出。她之前小产后闹出那般笑话,自己身子没调养好不说,圣上也淡了对她的情分,加之又开罪了皇后娘娘,六局的人最是会看上头眼色的,她日子自然过得好不到哪里去。虽说不上缺衣少食,可在不过都是份例里那些东西罢了。珍妃去后,她又偷偷哭了好几夜,如今身子虚损了大半,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熬日子啊。

手指轻敲了几下桌子,宣明曜轻笑一声道。

“这么可怜啊。那便给她送一份机缘吧,选不选,如何选,就看她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