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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如此慌张,平心静气回话。”

江寅在看到那小内侍后,在请示了陛下后,小碎步疾走了过去,将那个在暴雪中路都有些走不平稳的小内侍一把拎了起来,在其耳畔急促叮嘱道。

这里可是衍庆宝殿,里头是祖宗神位,失了礼仪,惹怒了陛下,那可是掉脑袋的。

小内侍被江寅这一提醒,也是一个激灵。

可是,想到他要奏报的内容,小内侍简直是要哭出声来了。

他被江寅半拖半拉带到了圣上面前,而后,那小内侍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京兆府急报,皇都内恩济庄的八栋房子皆被大雪压垮,里头共计三百二十余人,尽数都压在里头了!如今京兆尹正派人救援,但,但如今救出来的十一人皆已没了气息。”

什么?

圣上下意识松开了原本攥住的陈皇后的手,身后的一众妃嫔和皇子也都是满脸震惊之色。

恩济庄的房子塌了?

《礼记》中有云:“以保息六养万民: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宽疾,六曰安富。

慈幼和养老排在前二,可见对于朝廷的重要性。

在各地,朝廷也一直多命地方官府修建慈幼庄等收容孤儿和赡养孤寡老人之地。

而皇都的恩济庄,便是皇都内目前最大的一处收容之地,里头共计收容了三百余人。

这些人,有出生便被丢弃的孩子,有鳏寡孤独贫穷者,但无一例外,都是几乎没多大求生本领的人。

尤其是如今年关,原本恩济庄内负责照拂的人大多也都休息了,除了零星几个人负责做饭洒扫,可以说整个恩济庄内全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孩子。

如今,他们却全都被压在了积雪下?

宣明曜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恩济庄本就是此次暴雪中重点关注的地方。

她在腊月二十九那日亲自带人去查看过,整个恩济庄里头的所有房屋都被京兆府派人再度用木架加固过,而且巡防的士兵也得了吩咐,每隔半日便会派人前去帮忙清扫屋顶积雪,为的便是怕恩济庄内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无力爬到屋顶清扫积雪以致大雪压垮屋舍。

甚至于,昨日自己还收到过底下人的奏报,说恩济庄如今一切安好。

怎会才过了一日就出了事?

今日明明雪势是减小了的?

不对!

有问题!

这几乎是宣明曜第一时间的想法。

她的目光瞬间凌厉瞥向了一旁的宣元辰和宣元曦。

宣元曦似乎是惊呆了,只呆愣愣看着前头正在回禀的内侍,并没有和宣明曜有什么眼神上的接触。

倒是宣元辰。

在宣明曜的视线扫射过来之时,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眼神闪躲。

但很快,他直直瞪了回去,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讥讽,似乎是等着看宣明曜一会儿的好戏。

毕竟,这差事是宣明曜所负责的,若是真出了问题,她自然是逃脱不了干系。

宣明曜的视线只在宣元辰身上停留了短短几瞬,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即便猜到了宣元辰会对自己出手,但她没想到,宣元辰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这件事上。

而且,他究竟是如何做成了这件事?

或者说,如今没了秦家帮扶的他,是如何做成了这件事?

一瞬间,一股空前的怒气涌上心头。

被压在底下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他们甚至连照顾自己都不能,全靠朝廷帮扶赡养才能安稳活下来。

宣明曜紧紧攥住了手,指甲没入掌心,刺心的疼痛让她在这一时刻能够维持着理智。

这是冲着她来的。

如今,最要紧的是先救人。

其他的,都可以留待日后发落。

在宣元景略有些担忧的眼神中,宣明曜疾步上前,利落跪在了圣上面前。

“父皇,请让儿臣奉命前去查看,年关时节皇都的暴雪应对由儿臣负责,此时出了此等大事,儿臣自然难辞其咎,但还请给儿臣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而且……”

宣明曜轻呼一口气,继续沉声道。

“非儿臣狡辩之由,恩济庄的一应应对举措,儿臣两日前均带人排检过,并无异样。如今突然屋舍垮塌,若当真是儿臣之过,儿臣自是领罚,绝无怨言。但若是有人从中设局,想要在大雍百姓对父皇您崇敬涕零之时,在年关祥瑞之时,故意制造事端,污扰父皇清誉,更甚者,有如两江逆党之徒暗中图谋,那便是对父皇,更是对大雍江山不利!”

宣明曜知道,此时过多的辩白并没有什么用。

她必须将这件事说得更严重一些,将父皇彻底拖下水。

如此,他才能够重视起来,才能够给自己喘息和调查的机会。

果然,宣明曜这番话一出,圣上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沉思之色。

死几个人他倒并不在乎,相反,这的确合了他的打算。

压一压最近明月奴的风头。

只是……

若这件事真的被有心之人利用,影响了自己的圣誉,甚至于被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弄出了什么天罚之类的名头,到时事态难以控制,难道自己还要下罪己诏吗?

那可真是留于青史之上的污点了。

圣上如何能够忍受?

见圣上陷入沉思,宣元辰岂能真让宣明曜逃过一劫。

真让她去了现场,就等于父皇已经在这件事上将她摘出了大半。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够让她轻易逃过?

“父皇,景王此时所说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失职之罪的推脱之言。前几日父皇您圣体抱恙之时,景王便以巡察皇都暴雪应对之举为借口姗姗来迟,丝毫不见其忠孝之心。如今,恩济庄出事,她难逃其咎,偏偏还信口胡编如此多借口想要逃脱罪责。父皇仁治天下,百姓敬服,如何会出现景王所说的景象!儿臣愿前往恩济庄督查赈灾,请父皇成全。”

宣元辰扑通一声跪下,主动请缨,态度坚决。

不能让宣明曜去。

只要她去不成,这次,她就彻底完蛋了。

圣上一直未曾说话,陈皇后有些心焦,想要为明月奴说上几句,但刚要开口,却硬生生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不能说。

自己此时为明月奴说话,不是帮她,反而是害她,让圣上对她更添猜疑之心。

宣元景则是迅速在脑中盘算了一二。

不能让礼王去。

这件事,明显有蹊跷,就算礼王未在其中动手脚,但是一旦让他去了,这桩罪名便会定死在阿姐头上。

“父皇,儿臣以为,景王和礼王所言皆有道理,但此时并不是相争二者到底谁对谁错之时,一切,当以恩济庄那些人的性命为重。不若,儿臣前往。儿臣身为太子,此时前往最能安抚百姓之心,若父皇觉得儿臣年轻不够稳重,也可多派几位大臣同往,以此彰显朝廷重视之意。”

宣元景此时也没功夫再细思量别的办法了。

父皇如今的态度游移不定,万一真的圣口定了宣元辰,再改便来不及了。

宣元景上前一步,主动跪下请缨。

他和阿姐都站出来,两个人的机会总大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