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月,这是当今大雍朝皇后陈氏持盈的小字。
循月君,是常珣一直以来对这个小妹妹的称呼。
她出身望族,身份尊贵,常珣喜欢在她的小字后加以君字,是当时青梅竹马的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但这个称呼,伴随着陈持盈嫁入皇室,便已经被彻底埋葬了。
这十多年来,每次见到陈皇后,常珣都只是恭敬行礼问安,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些过往。
除了当年冷宫的那场合作,他们二人再未有过任何超出君臣身份的交集。
说是过往,其实也不过是情窦初开的两人之间的一些书信往来。
陈家对这个女儿管教极严,是不允许随意与外男往来的,所以陈持盈也只能通过书信,与当时和陈家堂兄一同进学的常珣交流。
比起互通情愫,两人更像是知己,在一些诗词歌赋和经史子集上,他们总是有着极为相似的看法。
在陈持盈及笄前,常珣的父母已经同陈家父母口头约定好了,待陈持盈及笄,便正式过庚帖下定。
当然,为了女儿家名声,这件事办得十分隐秘,只等尘埃落定再传扬开。
后来,陈持盈及笄了,可她的婚事却也跟着定了。
她嫁入了皇家,成了皇子妃。
常家父母大怒,只觉陈家如此出尔反尔十分为人所不耻,可到底顾念陈持盈的名声,他们还是未曾将议婚一事传出去。
她马上就要嫁入皇家,皇家最是看重名声,若是这件事传出去,陈持盈极有可能落个被退婚的下场。
被皇家退了婚,没人敢来再议亲的。
为了亲族中其他女子的闺誉,她的结果大概率只有一个死字。
常家父母到底是不忍心的,只默默断了和陈家的往来。
再后来,陈持盈成了皇后,常家更是不愿这段往事被翻出来,到时候犯了圣上忌讳,断了整个常家的前程。
而陈家自然也是遮掩着自家的皇后曾经和别人议过亲这件事。
这便导致,常珣和陈持盈的这段过往,甚少有人知晓。
“你到底想做什么?!”
常珣盯了张聘良久,最后,还是缓缓移开了抵在张聘脖颈上的匕首。
张聘既然敢自己孤身前来,说明他早已经安排好了后手。
就算自己如今一刀抹了他的脖子,怕是这秘密也无法护住了。
常珣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事,陈常两家都小心翼翼保护着的秘密,居然被张聘知道了。
他到底想要凭借这个把柄来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庆国公?在下想问一句,你心中,是否还记挂着这循月君啊?”
虽是疑问语气,可张聘很笃定。
他定然是还记挂着的。
在陈持盈出嫁之后,常珣也曾遵循父母之命议过亲,只是那女子红颜薄命,出嫁前两个月病逝了。
在那之后,常珣便一直孑然一身,身旁未曾再出现过红颜。
便是圣上都曾经过问过他的婚事,但常珣只说无心儿女私情,这甚至导致民间都悄然议论,说庆国公是否有断袖之癖。
可常珣就这么孤形只影到了如今。
若不是有情,何至于此?
“你再胡说八道,张聘,大家大不了鱼死网破!”
常珣一把揪住了张聘的衣襟,一向沉稳的脸庞上此刻满是怒意。
“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庆国公骗一骗别人罢了,难道连自己也要骗了?你心爱的女人,如今虽然有皇后之尊,可她的丈夫心中半分没有她,这些年来,她若不是膝下有一双儿女撑着体面尊荣,怕是早就被废了吧。宸贵妃,珍昭容,这些宠妃各个咄咄逼人,她随时都会被从凤位推下来,成为一个弃妇,甚至于,死人!”
“皇后娘娘慈德昭彰,为后数十载从无大错,更为陛下生儿育女,打理后宫,堪为天下女子表率。且陈家乃士族之首,陈家如今的家主更是官拜正一品司徒,无论从前朝还是后宫来说,陛下都绝不会轻易废后!宸贵妃和珍昭容就算再得宠,膝下并无皇嗣,根本动摇不了皇后娘娘的位子!张聘,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可听到常珣的反驳声后,张聘却是讥讽一笑。
“动摇不了?庆国公大概还不知晓吧,珍昭容有孕了,”
迎着常珣不可思议的眼神,张聘慢条斯理道。
“消息大概还没传到两江,但我可以告诉你,圣上刚刚将其擢升为珍妃,不仅特许其享皇后仪驾,更赐下了八凤冠以示恩宠。凤冠本就是皇后专属,且八凤冠,在规制上这可只比皇后封后之时佩戴的九凤冠低了些许了。您说,陛下是何意思?”
“虽说如今宸贵妃和珍昭容算是平分秋色,瓜分了后宫全部恩宠。但在几个月前,这些恩宠可都是在珍妃一人身上的。专宠那么多年,您说陛下心中她是何份量?且她腹中的龙裔,更是太后薨逝后这后宫第一次传出的喜讯。庆国公,你说陛下会有多看重这个孩子。若是个皇子,珍妃爬到皇后娘娘头顶,也不过是眼瞧着的事儿了。”
珍妃。
张聘是在前日得到了这个消息。
皇都内的探子快马加鞭传来的。
虽说张聘知晓这个孩子是谢望之和纪容卿私通所得,可在他看来,圣上是不会知晓的。
圣上如此恩宠降下,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这个未出世孩子的看重了。
他日若生下的真是个皇子,怕是陈皇后和太子都要双双给珍妃母子退位让贤了。
“庆国公,你的循月君,很快就要跌落云端了,你不心疼吗?”
眼神里无数风波翻涌,最后,常珣只低声问了一句。
“你找我,到底是要让我做什么?”
拿出了皇后的事来威胁,必定不是只为了从舞弊一案中脱罪了。
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张聘的脸上瞬间浮现了一抹疯狂。
他轻轻靠近常珣,低声道。
“天照万物,但独不怜你我。既如此,不如我们一起,捅破了这天,怎么样?”
什么?!
常珣一把推开张聘,瞳孔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想谋逆?!”
他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