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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曜死后,并没有如她所预料那般,在阴曹地府中与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团聚,反而是见到了一面镜子。

“窥天命之所属,探天机之所归。”

那面铜镜的两侧,刻着这样两行字。

大雍朝笃信太一教,信奉天命之说,如今铜镜上镌刻的二字,实在是让人心惊。

还没等宣明曜出声,那铜镜便开始播放起了一些片段。

宣明曜本以为这是旁人做的什么手段,可看着铜镜中的画面,她的眼神却越发狠戾了起来。

那铜镜里,竟是在播放纪容卿的一生。

原来,纪容卿她从出生开始,就被冠以天命之女的命数。

身边的男人都会不由自主对她产生好感,或为她的才情所打动,或为她的美貌而心动,或为她的善良而感动。

最后,成为她的裙下臣,为她披荆斩棘,为她争夺荣华名位。

就算宫中内侍,没有了男人的心思,却也会对她产生如九天神女一般的崇敬之心。

也是在这铜镜中,宣明曜惊诧地发现,原来父皇身边的宦官内常侍程让,自己的王叔永安王宣铎,中书令谢望之等一众重臣和近臣,居然都是纪容卿的爱慕者和追随者。

而女子,则是分为两种,一种不分理由嫉妒她,恨上她,更是摒弃头脑用各种粗略手段陷害她,磋磨她,助力她在深宫中更得皇帝的怜惜和宠爱。

比如自己的母后。

而另一种,则是不分理由信服她,追随她,成为她的打手,替她做尽一切恶事,让天命之女保持高洁的人设。

比如德妃安氏,昭容上官氏等。

这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便是天命之女所带的天命之力。

就连被誉为天命之子的皇帝都无法逃脱。

在铜镜中,宣明曜也得知了一些自己生时未曾知晓的真相。

比如,自己的弟弟病逝,其实就有纪容卿的手笔。

当然,不是她亲自做的。

她不过是在自己的爱慕者跟前哭诉了几声,说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便低人一等。

那么,自然有人替她去除掉那个占了太子之位的绊脚石。

而自己的母亲,也不是自戕。

被废黜了皇后之位的陈氏,也有些从那股天命之力中清醒了过来。

她不能死。

她深知,自己一旦死了,唯一的女儿在这深宫中日子会有多难过。

她哪怕放下尊严任人践踏,也要活下去。

可她如何能够违抗天命?

陈氏是被上官氏她们活生生用麻绳勒断了脖子,最后挂在梁上,做成了自尽模样。

母亲!

弟弟!

宣明曜的眼睛里一片通红。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该不顾一切鸩杀了纪容卿以及她那堆追随者。

还有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

他居然是知道太子的死有疑窦的,可也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让人深查下去。

就算他宠爱纪容卿,可太子也是他的骨肉啊!

他难道一点都不伤心吗?

就算不伤心,难道也不会后怕吗?!

这些人可以因为纪容卿杀害太子,来日他这个皇帝挡了纪容卿的路,难道就不会对他下手吗?

宣明曜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皇帝,并非病逝,而是也死在了纪容卿的温柔乡里。

因为他察觉到了纪容卿和那几个男人之间的暧昧,被他们先下手为强了。

而后,纪容卿扶持自己所生的五皇子上位,成了垂帘听政的元懿太后,更是和自己的几位蓝颜知己过上了琴瑟和鸣的日子,好不快活。

“这就是天命吗?我不服!凭什么!”

宣明曜一拳击在了那铜镜上。

铜镜毫发无损,宣明曜的手却是鲜血淋漓。

不过如今已死状态的她,也感觉不到这份疼痛了。

她的恨意滔天,根本无处宣泄。

凭什么!

凭什么她和自己的弟弟以及母亲,就要给所谓的天命之女做垫脚石,用他们的命,成全她纪容卿的光明前途?!

铜镜上缓缓浮现了一行字。

“以命为赌,天命可逆,成则逆天改命,败则不入轮回。敢誓否?”

不入轮回?

这有什么可惧的?

“敢!”

宣明曜紧紧抓住那铜镜,一字一顿道。

“我不信天命!便是天命所属,我也要同她斗上一斗。动我所爱之人,断我亲缘之命,天命之女又如何?天命之力又如何?既然你找到了我,便代表你也并不认同这所谓天命之女吧!我敢!以我宣明曜的性命和后世轮回为赌,逆天改命,博一个未来!”

片刻后,铜镜上浮现了简短的两个字。

“誓成。”

而后,宣明曜便失去了意识。

待她清醒了过来,自己便回到了七岁之时。

自己的弟弟还活着,母后也还活着。

一切,还都未被天命二字所逆转。

这个时间,是纪容卿入宫的第三个月,也是她避宠三月后决心争宠的开端了。

刚刚绿绮说了,她已经得了淑字为封号,父皇对她的宠爱已经开始了。

按照自己的记忆,马上纪容卿就要开始飞速的晋升之路。

短短半年便坐到了九嫔之首的昭仪,而后便是怀上了那位未来的天子五皇子。

生产之时,她差点出大红丢了性命。

也正是这次生死时刻,让父皇不顾满朝文武反对,赐了宸字给她做封号。

在那之后,不过两年,一对龙凤胎,将她牢牢送到了宸贵妃这个位子上。

母后也在这份圣宠和太子弟弟的薨逝下,彻底走向了疯狂。

“皇后娘娘千秋金安。”

门口处传来的请安声,让宣明曜瞬间回过神来。

她忙自己撩开床帐,看向了门口处。

很快,屏风后出现了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

那女子二十多岁,一身牡丹洒金菱锦长袍,凤钗珠冠,头梳高髻,庄严威仪。

正是宣明曜的母后,如今大雍的中宫皇后陈氏持盈。

“明月奴,你怎么自己坐起来了?公主身旁伺候的人呢?!公主病着,怎么不在跟前伺候,一个个要翻天了不成!”

明月奴。

那是陈皇后为宣明曜取的小名。

陈皇后生她之时,曾有胎梦,一轮明月落到了她的肚子里。

于是,便和圣上相商,为宣明曜起了明月奴的小名。

意为,落入了我怀中的月亮宝贝。

宣明曜已经许久未曾听见这个称呼了。

十多年了,母后去了的十多年里,再没有人唤起她这个名字。

她也不是任何人的月亮了。

“母亲!”

宣明曜敛下眸子,藏住了所有不符合如今年龄的神色和思索。

而后,赤足下了床榻,直接扑到了陈皇后的怀中。

口中直呼母亲,竟不是公主该称呼的母后。

“怎么了,明月奴?”

陈皇后一把抱住女儿,脸上满是焦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