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
新年初始,应该选下一任族长的时候了。
陈康年装扮整齐,穿着紫色锦袍,精神抖擞出现在正厅里。
随着陈父出来,他眼睛亮起,上前将凳子拉开,十分殷切道:“大伯,您坐。”
待陈父坐下后,他马上斟茶。
众人看着,神色微闪。
陈兴珠在此时进来,陈康年立即冲她挑衅勾起一抹笑。
墨梅瞥了眼,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他又犯什么贱。
陈父道:“兴珠来了,坐我这儿。”
陈康年双眼马上鼓起,不可置信的看了眼陈父,小声道:“大伯。”
陈兴珠从容在陈父面前坐下,神色平淡:“父亲有话赶紧说吧,我还要去矿山。”
陈父道:“既然大家都齐聚一堂,今日我宣布,族长退位后,由兴珠担任。”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尤其是陈康年,压根坐不住了,他立即去看陈族长。
爹!
陈族长面色微变,他攥住茶,抿了几口。
并未理会陈康年。
正堂内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
陈兴珠自己也十分意外,她不动声色看向陈父。
“兴珠,以后矿山就交给你了。”陈父看着她道,又看向陈族长,“族长,将族长印给她吧。”
陈族长攥拳,他顿了下,有些磕绊道:“这事要不再商量一下,兴珠身为一介女郎,终究要嫁人的。”
“她可以招婿。”陈父道。
陈兴珠在此刻起身:“族长一位对我而言太重了,各位长辈还是再商议一下吧。”
她说完往外走。
墨梅赶紧跟上,出了正厅,她有些不解:“大小姐为何要拒绝啊,您要是当了族长,就彻底在陈家站稳脚跟,没人敢欺负您了。”
陈兴珠摇头:“我总觉着他在憋大招,再看看。”
墨梅若有所思。
正厅内。
其他人都离开,只剩下陈族长跟陈父。
“别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陈父道,他给陈族长斟了杯茶,走到棋盘面前,执黑子,缓缓落下,“那女道长说兴珠旺我,霸业能成,跟她有很大的关系。
让她打理矿山,给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银两,我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干大事。”
陈族长恍然大悟,他朝陈父竖起大拇指:“还是东之聪慧。”
两人举杯,对视一笑。
管家在此时匆匆前来,先敲门,声音有些急:“老爷!老爷!”
陈父原本胸有成竹的神色微顿,有些不悦道:“何事如此慌张。”
管家迅速入内:“府中后院小厮们都疯了,说闹鬼!”
陈父神色阴沉下:“荒唐!”
陈族长厉声:“无稽之谈!”
话音落下,一阵阴风将窗子吹开,凉的直让人打抖。
陈族长原本还呵斥的脸色的瞬间变了,惊疑的看向门外。
踢踏!
踢踏!
悉悉索索,又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传来。
陈父的心莫名提起,他大步走向窗前,探头看去。
窗外什么也没有。
他松口气,刚转身,耳旁有一股凉风徐徐吹来,冷的他直发抖。
“谁!别装神弄鬼!”陈父喝道。
陈族长快步过去:“没事吧。”
陈父摇头,正欲回到桌前,一股力似乎环在他的脖颈上,让他瞬间呼吸困难,压根动弹不了。
“怎么了?”陈族长见他神色不对,急道。
“陈东之,二十年前你参与的雁关村诛杀女子军一案,你还记得吗?”
“陈东之,冤有头债有主,当时跟你一起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你没死,快跟我们一起下地府吧。”
“陈东之,还命来!“
陈父一阵头晕目眩,他想将遏制住自己脖颈的力量拿开,在陈族长眼里,却是他在掐自己。
“东之!”陈族长急的上前去掰他的手,看管家吓得在原地不动,他朝他喝道,“还不快来帮忙。”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去。
陈父视线模糊,耳边传来哀怨的女声,他头疼不已,将两人看成索他命的魂魄。
他用力将两人推开,面色狰狞:“滚!都滚开!”
陈族长跟管家被他重重推倒在地。
“陈东之!还我命来!”
一道道凄厉的女声直戳陈族长的耳膜,他到处乱撞,很快头破血流。
陈族长不知所措,眼见他要去拿匕首自戳双眼,吓得赶紧冲上去抱住他的腰肢:“东之,你这是怎么了?!”
管家见状况不对,连忙去喊人。
陈兴珠刚坐下就听到喊声,迅速起身前往正厅。
不止她,陈母等人也赶来。
母女两人在正厅门口碰见,视线相撞,又挪开。
陈兴珠刚踏过门槛,一道人影冲出来,栽在她面前。
她一阵恍惚,没看清楚是谁,直到人抬头,露出张血肉模糊的脸,她顿了下。
这不是她那自觉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陈父吗?
陈母惊恐万分,不解陈父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陆陆续续前来的族人站在原地,惊的不知所措。
陈父在此时恢复理智,他伸出手:“兴珠。”
陈兴珠还没伸出手,陈母迅速上前将他搀起来。
两人站定,外边突然起了一阵狂风,此时还是晌午,天色却暗了下来。
陈府上下感到莫名的一阵心悸。
一道道阴魂出现在四面八方。
众人惊吓又震惊,立在原地不敢动。
陈父盯着为首的女郎,瞳孔缩了又缩,不可思议道:“你是苏尘歌,你还活着?”
苏尘歌笑出声,笑声传荡,令人毛骨悚然。
“陈东之,你还记得我。”苏尘歌冷笑,“当初你与我退亲,在我落难之时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说我失了贞洁,不配活在人世间。
更以我曾经是你的未婚妻,你感到耻辱为由,联合世家将我逼死。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我终于再见到你!”
苏尘歌似泣似诉,听得众人心底发毛,还有震惊。
林清禾跟红莲在屋檐顶上嗑瓜子,听到这儿同时停下。
还有瓜吃!
陈父面色惊恐,他往后退了几步,喉咙发紧,憋出一句:“尘歌,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忘不了你,对你心生愧疚。
当初是我年轻,将面子看的比天还大,对不住。
你看呐,我后面娶的妻子长得像你,我一直把她当成你。”
陈父指着陈母道。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全落在陈母身上。
哦吼!
林清禾瞬间感觉手中的瓜子不香了。
还是老男人会,白月光替身都弄出来了,有这张嘴,他还有什么干不成的。
陈母如遭雷劈,愤怒战胜了心底看见鬼魂的恐惧,眼泪夺眶而出,抬起手用力扇向陈父。
“陈东之,你好不要脸!”她喝道。
陈父躲闪,一边还向苏尘歌表忠心:“言歌,我是爱你的。”
苏尘歌哈哈大笑。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别装了,你这套骗骗人还成,在鬼面前演戏,没必要。”苏尘歌朝陈父飘去,锐利的指甲冲他瞳孔挖去。
陈父急了,东躲西藏,往上看时看到了屋顶上的林清禾。
“道长!府中有鬼啊,你快下来将她们收服。”陈父大声道。
众人这才发现林清禾,都有些希冀的看向她。
有道士在,太好了,有救了。
可林清禾站着不动,闻言还盘腿坐在屋檐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她的心绪。
陈父心底咯噔声,腾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陈康年看到林清禾跟红莲心底就来气,族人都聚集在正厅院中,他眼眸微转,想展现他的男子威风。
当即站出来喝道:“既然你是道士,还傻坐着作甚?还不下来降诸鬼!还是说,你就是个江湖骗子!”
红莲翻白眼。
林清禾乐了:“陈少爷今日可是没有吃药?”
吃什么药?陈康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身旁的小厮小声提醒道:“少爷,她是说你发病了。”
陈康年的脸色瞬间黑了,狠狠咬住后槽牙,气的反手给了小厮一巴掌:“闭嘴!”
“陈少爷怀疑我的本事,那我让你瞧瞧,什么叫纵鬼术。”林清禾的笑眸一收,眼神发冷,“众鬼听令,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体验一把,什么叫众鬼嬉戏。”
陈康年哈哈大笑:“装神弄鬼!”
话音落下,憋了许久的女鬼魂们朝陈康年涌去,她们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恶臭男人了!
陈康年浑身僵住,定在原地动弹不了,他眼睁睁看着鬼魂缠着他,疼痛感席卷全身,骨子里的痒意一阵接着一阵。
他使劲挠肉,都快把皮肉扒了也不停下来。
陈族长害怕了,他赶紧朝林清禾跪下:“道长饶了我儿吧。”
陈康年磕磕绊绊道:“爹!别求她!”
啪嗒!
他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女魂魄们犹如千斤顶压在他身上。
陈康年大口喘着粗气,五官都皱成一块儿,难受的要命。
一个女魂魄去揪他的胡子,疼的他痛呼,在地上打滚,哭爹喊娘。
“饶了我吧,我错了。”
陈康年冲着林清禾的方向大喊。
林清禾道:“回!”
众鬼瞬间起身。
陈康年经过一番折磨,老实下来,蹲在角落不敢吭声。
陈族长心底松了口气,看向还被苏尘歌缠着的陈父,一阵头疼。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陈父出事,陈府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小姐,当初你失了贞洁,还当了军妓,世上任何人都容不了你。
会这么对你,你也得反思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陈族长语重心长道。
苏尘歌锐利的眼眸扫向她,几个鬼魂迅速飘到他面前,虎视眈眈,满脸愤怒的盯着他。
陈族长还想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间,紧张的吞口水。
苏尘歌讥讽道:“要是没有我们这群女子军在蛮夷军中忍辱负重,送回情报,你们还能过上好日子?早就在二十年前亡。
喝了奶就搬起石头骂娘,陈族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脸没皮。”
陈族长面色难看,他想辩解。
啪!
在他面前的鬼魂给了他一巴掌,捏住他的腮帮子,呲牙咧嘴扑上去想咬他的脖颈。
陈族长吓得大惊失色,忍不住冲林清禾看去:“道长,救我!”
“冤有头,债有主,跟我无关。”林清禾冷冷道。
陈父有些怒了,他这时有些后知后觉,林清禾恐怕并不想与他合作。
要是诚心想合作,怎么会不帮他!
溶洞居士从外面摆摊回来,见陈府正厅的热闹,他有些纠结,吃瓜的心让他想上前,怕惹事上身的小心让他不敢上前。
“什么狗屁道士!既然是道士,收鬼是你们应该做的,你如今光看着不作为,就不怕遭到老天的谴责吗!”
陈父的暴喝声吓了溶洞居士一大跳。
发生了什么?
他定睛一看,瞳孔缩了缩。
好强的鬼力!
他赶紧撒腿朝正厅跑去,见满院的人与女鬼魂齐聚一堂,他吓得抖了抖,有些不可置信。
悬壶道友人呢?
一颗瓜子扔到他面前,溶洞居士抬头,与林清禾对视。
“道友来的正好,这满堂的鬼魂不如你收了吧,省的被人骂。”林清禾道。
溶洞居士心肉猛跳。
院中滔天的鬼力压迫感十足,他这小小道行别说收鬼了,他都怕被她们给撕破。
他讪讪笑了笑:“诸位鬼魂姐姐请自便,我只是路过。”
他苦着一张脸往后退。
陈族长如抓住救命草般死死将他抓住,哀求道:“溶洞居士,你可不能走啊!”
林清禾指望不上,请别的道士来不及,只能指望他了。
溶洞居士苦笑:“族长!她们的实力在我之上,再说了,她们怨恨冲天,明显是执念未了,是道士也不能随意介入因果里,会遭到反噬的。”
他们想保命。
道士也是人。
陈族长面色惨白。
陈父眼底闪过丝阴鸷,抬腿想跑。
苏尘歌一手将他的头发攥住,硬生生拖到面前,一手穿过他的胸膛,活生生将他的心脏掏出来!
她盯着心脏,讥讽道:“原来是红的啊。”
陈父疼得浑身发颤,他不可置信低头,看着穿空的胸膛,眼底的恐惧彻底蔓延。
众人吓得连声尖叫,到处乱窜。
溶洞居士也被这一幕震住,他下意识去看林清禾,见她真不出手,他喉咙滚了滚。
疯了!全都疯了。
陈父栽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天,胸膛的洞口直冒血。
他的霸业!
他的矿山!
一切都没了,他不甘心!愤怒让他的鬼力开始凝聚,刚冒头,林清禾道了声过来。
他的魂魄不受控制飘过去,林清禾一捏,鬼力散去。
陈父!!!
为什么只针对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