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乔刚从落到地面上,谢晦等人就追了上来。
“元崇,”谢晦也翻身下马落地,凝视着月色下的俊秀郎君,“前方无路了。”
他眼中的猩红还未褪去,向悬崖处的禹乔伸出了手:“你只能与我回去了。”
见禹乔不应,反而又后退了几步,谢晦瞳孔瞬间放大:“别动!”
归子晟也因过于担忧而失控,长枪掉落在地:“元崇!你冷静点!”
见禹乔还是一直看着悬崖,谢晦心中惶恐,气势也松了下来:“元崇,回来。我不计较你出逃之事,回去后如往常一般继续相处。”
禹乔看向他,没有接过他的话,牵动了唇角,浅浅一笑,笃定道:“你喜欢我。”
谢晦闭了闭眼,被极力遮掩的丑恶心思终究还是在众人面前被揭露出来了。
归子晟也瞳孔一怔,心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射中。
“是。”谢晦不再克制,放任眼中爱意流露,“回来,今晚所有的事,我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你不是讨厌谢珩吗?只要你过来,我立刻下令斩杀了他。你想家人了是不是?我可以把你的母亲和舅舅也一并接来,再将你故土的所有物件也一并带来……”
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却感觉背后一痛。
扭头看去,他那位一向温婉贤柔的良妃抽出了扎进谢晦背部的金簪,将尖锐的一端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她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头发与手脚都沾上了泥沙,娇美的脸上也被石子划开了一个小口,渗出血来,但她的目光却冷静沉着,声音坚定:“不想让陛下此刻驾崩的话,还不怕让出路来!”
禹乔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眼神复杂:“阿姊。”
古代穿越文里,悬崖之下都是有逃生路的。
她先前也是刻意往这边赶,与谢晦僵持,也只是想借月色摸清这悬崖下的玄机。
这位禹芷阿姊是最会掉眼泪的,卫国被灭在哭,被押进周的路上也还在哭。
用泪水做成的人却在此刻变成了保护她的利刃。
“阿乔,别怕。”禹芷将金簪尖端又抵进了几分,高声呵斥,“还不快让出路来。”
谢晦冷笑一声。
他毕竟也算是青史留名的一代帝王,岂会被一柔弱妇人拿捏?
趁其不备,抓住时机,他反手就将禹芷的金簪夺下,失去人质的禹芷又很快被侍从拿下。
但正争夺的时候,金簪还是划破了他脖颈的肌肤,谢晦顾不上被扎伤的背部,顾不上鲜血不断流出的脖颈,执着地向悬崖之上的禹乔伸出了自己的手:“过来。”
禹乔依旧未动,只是看着被侍从拿下的禹芷:“谢晦,阿姊是我的软肋。”
谢晦颔首:“好,那我不怪她刺伤了我。”
“你发誓永远不会伤害她,以自己的性命和你的皇位。”
谢晦以为她在服软:“好,我发誓。”
他慎重地念了一遍誓言。
禹乔吐出来一口浊气,面露微笑:“那我就放心了。”
谢晦和归子晟皆神色一松。
“阿姊,等我来接你。”
最后看了眼禹芷,禹乔直接转身跳了下去。
“不!”谢珩目眦欲裂,世界崩塌。
归子晟快步上去,却还是慢了一步。
“快!”谢晦反应迅速,红着眼眶,咬牙道,“还不快去下山去寻找!”
身旁侍从领命,正要快速离开。
忽然,两群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行动有速,手执利器,逼近谢晦。
为保护谢晦,归子晟等人不得不先放弃下山,将谢晦、禹芷保护起来。
归子晟领兵多年,一下子就辨认出这些黑衣人的身法奇特,不似周人,倒像是吴、鲁两国的人。
这群黑衣人似乎做足了准备,一心想要刺杀谢晦,招式变化多端。而且,人似乎也越来越多。
归子慕在这边厮杀护主,另一边跳下悬崖的禹乔抓着藤蔓,跳到了悬崖下方的暗台上,有杂草遮掩,且在夜间,悬崖上的人无论怎样看,都不会发现她。
她等了半个时辰,便等来了一脸铁青的荀隐。
换好了衣裳,做好了伪装,荀隐和禹乔化作一对商户夫妻,趁着夜色,往卫郡方向南下。
外面有人在驱车。
马车内,荀隐的手虽依旧紧紧握着禹乔,面色依旧铁青。
“又生气了?”禹乔知道荀隐自找到她的那一刻,便在心里憋着气。
“只要再等一下,吴鲁两国派出的死士就会出手,你便可以趁乱逃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跳下悬崖?”伪装后的荀隐被掩去了光华,像个有着憨厚面貌但偶露精光的奸商。
禹乔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明明身在周国,却可以驱使千里之外的吴鲁两国合作刺杀谢晦。
禹乔看着他唇上的假胡子就想笑,扬了扬眉:“跳崖多酷!我感觉我跳崖的姿势不要太帅!”
她还在笑,却被荀隐攥紧了手腕。
他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渐渐地,禹乔面上的笑也收拢了几分。
“为什么?”他凝视着禹乔的眼,一种无力翻涌了上来,“为什么你一直不把你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跳崖的风险那么大,还是夜间,你有想过你没有跳准的后果吗?你有想过万一你死了,母后、阿姊、林宝乐……还有我,会如何痛心难过吗?”
“你总是这样,有时候好像很在乎一些东西,比如林宝乐,但有时候却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明明已经握紧了她的手,却好像还是与她搁着什么东西。
“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荀隐眼神复杂。
禹乔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将刚刚的氛围全部打乱。
“乖。”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含笑看了他一眼,荀隐便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他很无力地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在乎自己一点。”
“我心中有数。”禹乔将假孕肚固定在腰前,“谢晦明日一定会搜山。西山面积广,搜山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只可惜,”禹乔想起了禹芷,“还是没有趁乱带走阿姊。”
“不过,”禹乔眸中一闪,“有人会替我关照好阿姊。”
荀隐看了她一眼:“懿和公主?”
“是。”禹乔点了点头,记忆回到了先前菊花宴上,“一个喜欢《不第后赋菊》的公主真的会如表面那般温良平庸吗?”
要知道季清悠念出的那些诗歌中,就唯独那首《不第后赋菊》没有被传播来。
刻意将其遮掩的正是懿和公主谢岚。
要知道菊花宴中的人可不多,能堵住那么多人的嘴,这谢岚倒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