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马车上,皇帝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江河可以理解这种心情。
原本是要狠狠地挫一下对方的锐气,好好整治一番。
却没想到,自摆乌龙。
江河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轻声说道:“老爷,以后......遇事还是问清楚再动手比较好。”
皇帝:“......”
............
天色暗下来后,马车进入十里府附近的一处镇子。
此时的镇子,热闹极了。
江河几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
吃的东西,以江河的标准来看,这家客栈若是开在京都。
江河可以保证,不出一个月,保准倒闭。
可出门在外,也就不要求那么多了。
皇帝倒是显得胃口很好,每个菜都吃上几口,放在嘴里慢慢地嚼。
似乎吃这点东西,就能品出民间疾苦一般。
江河狼吞虎咽地扒光碗里的饭,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萧洪,忍不住说道。
“萧管家,这路还长着呢,你若是每日都是如此,等着饿死吧。”
萧洪依旧坐着不动。
他一个宦官,什么时候能与皇帝同时用膳啊。
让他和皇帝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就是祖宗积德了。
对于江河讽刺的话,他只当听不见。
皇帝咽下口里的菜,笑呵呵地说道:“吃吧,这是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
这时,外面下了工的工匠,三三两两地走进了客栈。
坐在旁边桌的暗羽卫顿时神色紧张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江河忍不住叹气。
皇帝看到他脸上的异色,开口道:“怎么了?”
江河苦笑,压低了声音道:“老爷,您看看,咱们这像正常的商贾吗?”
“一个干坐着不吃饭,另外一桌,看这店里的任何一个都不像好人,是个人都会看出来咱们有问题啊。”
皇帝四顾左右,也觉察到了问题出在哪了。
那些工匠,明明进来的时候有说有笑的。
可当看到他们这一行人后,明显说笑的声音小了下去,还不时偷偷用余光偷看。
“老爷真要这样下去,你走到哪,都会有人知道的。”江河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纯属吃了没有经验的亏。
真要是有心人想要打听,简直是易如反掌啊。
“不如这样。”江河轻声道:“让老陈跟在身边即可,还有,萧管家还是如此的话,就让他回去吧,别让他跟着了。”
萧洪顿时傻眼了,脸上露出哀求之色,只求皇帝别赶他回宫。
江河压低声音说道:“你是管家,不是护卫,你得表现出谄媚的样子,哎呀......不是这个表情,我看你在家里的时候不是挺会拍马屁的嘛,怎么一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萧洪都要哭了。
这特么也太难了吧,到底要让咱怎么做啊。
最终,萧洪啥话也不说了,埋头干饭,陈飞扬像是护卫一般,站在皇帝的身后。
其实,江河还是有点不满意的。
作为一名专业的表演艺术家,皇帝几人,太幼稚了,甚至连张景之都赶不上。
好在,路途遥远,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教他们。
............
在往后赶路的日子里,江河不断给他们灌输表演的理念。
终于,在江河的努力之下,萧洪总算有点管家的样子。
只要皇帝出现在眼前,他脸上的肌肉便会扯一下,露出有点难看且谄媚的笑容。
而皇帝,则是更加的从容。
额......更像一个奸商了。
路程是计算好的,每日至少要保证在一个镇子里过夜,再不济,也要在村子里。
决不能让皇帝在荒郊野外过夜。
皇帝确实放飞了自我。
用过餐食后,便会带着江河几人在歇脚的地方转悠。
看到新奇的物件,便会上手去看,看到中意的,就会砍价。
当然,这也是江河教的。
可皇帝却无师自通,深深地爱上了这种与人交流的方式。
往往为了一文钱,与摊贩争得面红耳赤。
价格砍下来了,皇帝像是大胜的将军一般,掏出钱袋子,付账。
可若是摊贩死活不肯,买还是会买的。
买就买吧,付完账,还要骂人家一句奸商,这谁受得了啊。
几文钱的东西,你一下给砍去一半。
若不是摊贩看着皇帝几人穿着锦衣华服,早就打起来了。
这令江河十分的苦恼。
可也没办法。
谁叫人家是皇帝呢。
东西越买越多,而皇帝也总结出来了经验,穿着精致的丝绸,是不成的,想聊点什么,摊贩大多会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最终,还是挥挥手,让皇帝别妨碍他们做生意。
可穿上布衣就不一样了,砍价之余,没几句没几句,便和摊贩聊得热火朝天。
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
只不过,这些摊贩大多数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也就是距离镇子比较近的县城。
说的也都是听到的一些八卦消息。
哪个士绅家的小妾偷人了。
什么王二麻子家在山里挖到了人参。
聊得最多的,便是水泥路。
有些大点的商贩,他们往往赶着马车,白日里在村子里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临近傍晚的时候,又会出现各个县城,镇子,摆上个摊子,兜售自己收来的东西。
对于水泥路,他们最有发言权。
“啧啧啧......这水泥路是好东西啊,可惜,咱的生意小,如今,十里府那边早被同行占了去,村子里,早就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收了。”
皇帝手里拿着一块八卦镜翻看着,嘴里道:“你也觉得那水泥路好?”
摊贩笑了:“平坦大道谁都愿意走,况且,百姓走,不收银子,我这还想着,把这堆东西卖了去,是不是也去开个作坊。”
说着,摊贩神秘兮兮地凑近了皇帝:“你可知道,南湖府如今也在修路?”
“这你也知道?”皇帝表示诧异。
摊贩咧嘴一笑:“我家就在那边啊,消息最为准确,我就准备去那边开个作坊,总比东奔西跑的安稳啊。”
江河蹲在地上,看着这一堆破铜烂铁,开口提醒道。
“我可是听说开作坊要有资质啊,没有资质可开不起来啊。”
摊贩眼睛一亮,似是遇到知音,忙是蹲下:“小哥倒是明白其中的道道,你说的那是水泥作坊,那个我可开不起来,听说,这水泥是建安伯研制出来的。
你说说,人家的脑袋瓜子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唉......不能比,不能比啊。”
说着,这摊贩似乎是想起了点什么,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看江河,眼里放着光,一脸的神往。
“听说,皇帝老子把公主都送给他了,你说说,这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江河顿时尴尬不已,不停地咳嗽。
皇帝看了一眼江河,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这又是从哪听说的?”
“十里府啊。”
最终,在这个摊贩的八卦新闻之下,皇帝买下了那块八卦镜。
在回客栈的路上,皇帝似乎没了说话的心情。
江河默默地跟在后头。
皇帝的操作,京都中大家渐渐都看明白了。
可在宫里,没人会去提这事。
这就好像一层窗户纸一样。
大家心知肚明,不去捅破。
谁也没想到,在远离京都的地方,一个摊贩,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揭下了皇帝的遮羞布。
快到客栈时,皇帝突然驻足,冷不丁地说道。
“小二啊,你要知道,善静这孩子是喜欢你的,而不是朕强加于你的。”
说罢,龙行虎步地进了客栈。
江河伫立在原地,咀嚼着皇帝刚才的话。
方才皇帝自称的朕,而非老爷。
而皇帝特意给自己解释了一遍,自己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看来,等这趟行程结束,公主的事,是要落实下来了。
在旁人的眼里,这是天大的富贵。
又得了公主的青睐,又不用做驸马。
最重要的是,公主似乎正妻都做不了啊。
江河很想朝天呐喊。
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