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最后还是没有收留那名小乞丐,正如他所说,天下这么大,可怜之人太多了,他救不完。
他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他同样在看到这孩子的时候心头像是被重锤重击了一下一样,可总不能见一个就收留一个吧,那样的话用不了几日,他就要被扣上豢养死士图谋造反的帽子。
他李镇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做圣人,或许能在青史留名,可对现实却毫无作用。
最后那个小乞丐只是磕了几个头,没有说什么话,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口齿不清,不想惹对方厌恶。
直到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苏琳还是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别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如果有缘,我会帮他的,就看老天,想要让他如何了。”
李镇轻轻拍了拍苏琳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两人继续迈步前行,但不知怎地,这一段路走来,他们明显感觉到外城的人数比以往增多了不少。更引人注目的是,街道两旁多出了许多乞讨者。这些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有的手持破碗,有的则直接跪地祈求施舍。
与此同时,时常能看到一些府衙的衙役穿梭其中,他们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驱赶着那些乞丐。看起来,官府似乎有意要将这些可怜之人赶出城外。
“王爷,看来是哪里遭了灾。”
李镇点了点头,道:“可能是西青州吧,不过……我也没办法呀。”
李镇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无力感,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若是时光倒流回到自己被软禁六学馆之前,那时的他拥有足够的实力与资格去争夺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甚至可以直接向圣上进谏直言。然而,如今的他已非昔日可比。
或许只有登上那个权力巅峰,他才有机会去改变这个天下的现状。但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在李镇眼中,当今圣上确实称得上是一位英明睿智的君主。可是,天下如此辽阔,即使是再贤明的皇帝,也难免有时会受到蒙蔽。
毕竟,仅凭皇帝一人之力,如何能够与那些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众多官员相抗衡,更何况,当今圣上并不喜好杀戮,这种宽容仁慈反而进一步助长了那些奸佞之徒的嚣张气焰。面对这样的局面,李镇感到痛心疾首却又束手无策。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城走去,此时内城的城门口处多了几倍的看守兵卒,李镇走过时倒是没有人敢拦。
似乎就是为了拦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的。
想到这里,李镇的眼神深处中的寒意更浓郁了几分。
走进了内城之后,放眼望去,只见这里的街道异常宽阔且笔直,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镜面一般光滑明亮。
此时此刻,行走在内城街道上的人们皆身着华美的服饰,他们的衣裳质地考究、剪裁合身,色彩鲜艳夺目却又不失高雅大方。这些人或步履匆匆,或悠然自得,但无一例外都显得精神焕发、气宇轩昂。与外城那些衣着破旧、面容憔悴的穷苦百姓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刚一进内城,苏琳就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现在李镇算是明白那些衙役为什么在驱逐那些灾民,这是想要尽可能的瞒着皇帝啊。
皇帝这还不怎么出宫呢,就已经这样了,如果皇帝时常出宫巡视,那这些当官的当兵的还不把这些灾民赶尽杀绝?!
现在李镇只是在心里祈祷着那些二十四卫能够尽忠职守一些,皇帝是好皇帝,但是就怕被臣子们遮住了眼睛和耳朵,不知人间疾苦。
继续向前走去,忽然看到一个人影被人从一处扔了出来,整个人是腾空之后,直接背面着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啊!”
那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嘴里骂骂咧咧的叫骂着。
紧跟着就看到楼中走出来几名壮汉,纷纷朝那人吐了一口唾沫。
“穷鬼,敢来我们谪仙楼吃霸王餐,白摸姑娘,不想活了吧!再有下次就打死你个狗东西!”
听着那几名壮汉骂骂咧咧的,李镇这才明白,那还没有看到名字的小楼,应该是一座叫谪仙楼的青楼。
不禁暗自摇头。
一座青楼居然敢起名谪仙,这家老鸨子就不怕天上的真谪仙烧了她的楼?
这种青楼娼馆好不了。
起初李镇倒是没有在意,等到走到那被摔在地上的那人身旁时,苏琳拉着李镇的胳膊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李镇转回头来疑惑的看向苏琳,只听到苏琳小声在李镇的耳旁说道:“好像是蜀国公的小儿子,刘毅。”
“刘毅?”
李镇皱了皱眉,虽然多年未曾出宫,但是小时候他曾见过蜀国公一次,对那位和蔼的中年人印象十分深刻,随即低下头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青年。
结果那青年张嘴就骂。
“看什么看?看你爹呢?没见过白嫖的吗?!”
那人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这一开口,吓了李镇一大跳,心想自己就算是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子啊,就连自己的那些兄弟都不敢这么骂自己,这小子倒好。
这一骂倒是把李镇给骂笑了。
眼前这个人的相貌倒确实是和当年的蜀国公有六分相似。
不过看那红光满面的脸上,似乎是酒意刚刚上来,李镇坏笑着问道:“你要造反啊?我爹可是当今圣上。”
“嗯?!”
酒劲渐渐上来的刘毅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不屑的嗤笑道:“你胆子不小啊,这牛也敢吹,你爹要是当今圣上,我老子就是玉皇大帝!”
话音落下,只听到哇的一声,酒气伴随着酸臭味顿时钻入了李镇的鼻子之中,那味道让李镇的面容变得扭曲了起来。
紧跟着,就在二人的眼前,刘毅噗通一声,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显然是已经醉了过去。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李镇暗骂了一声,看了看苏琳,最后一叹气,蹲下身将这位蜀国公小儿子给扶了起来。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李镇非常佩服蜀国公。
蜀国公并非是梁人,而是旧蜀国的国君。
春秋九国之中,有两国的国君投降了大梁,而这两位都被封了国公,世袭罔替。
这其中就有一位是这蜀国公,而且这位蜀国公还有些不同,是不战而降。
这四个字其实放在任何情况下和任何人的头上其实都不好听,尤其是一位国君的身上。
但李镇对于这位国君是非常的佩服,佩服他的爱民如子,佩服他的勇气。
当年春秋九国之中,蜀国虽然盛产粮食,可国家位于西边蜀地,蜀道难行,所以国力最弱,蜀国后期人口不过一百五十万户,兵卒不过二十一万。
与百万大军兵锋正盛的大梁相比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虽然蜀地有蜀道难的天然屏障,可这屏障对蜀国一样,粮草转运困难,进难攻,退守虽然有利,可与当年已经灭掉宋国兵锋正盛的大梁拼起来,实在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反而是会被逐步蚕食。
最后在近七十万梁国大军逼近蜀地之后,蜀国国君做出了一个震惊天下的决定,不战而降!
避免了蜀地尸横遍野,百姓被屠杀的惨状。
当年的大梁国君,也就是李镇的爷爷许诺,蜀地百姓归附大梁之后,赋税只收五成,并对蜀地百姓实行不争徭役兵卒的政策。
这也让蜀地百姓如今人口繁衍已过两百万户,春秋十国之中,也就只有蜀地人口不减反增。
也正是因为如此,蜀国国君其实在这些年里,无论是在蜀地还是大梁的口碑都还不错,毕竟蜀地与大梁没有血海深仇。
反倒是楚人和燕人与大梁有血海深仇的旧国遗民十分瞧不起这位蜀国公。
“算了,我今天也是结一个善缘,送你回家吧。”
李镇摇头叹息,看向苏琳询问道:“你知道蜀国公府怎么走吗?”
“知道,只是……”
苏琳点了点头,看着那烂醉如泥的刘毅,伸了伸手,想要接过来,却见李镇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了,他身上这个味道,我怕你受不了。”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要抱抱~”
半醒不醒的蜀国公小儿子刘毅,眯着眼睛,居然对苏琳伸出两只手就要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