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贯忠领兵回到巨野县,却看到萧嘉穗从郓州赶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便来相问。
萧嘉穗说:“军师,我那里探得信报,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与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本是结伴而来的,但不知为何,未到大名府,两人便分兵,荆忠先行,朝濮州范县那边去了,却留张开在阳谷县北。”
“二将分兵,就有了机会,故而我自须昌县来,就是欲与哥哥和军师商议,可以先破中山兵马,再击退一路!”
中山府就是河北西路的定州,政和三年赵官家将定州升格为府。至于安平郡,则是河北西路的冀州古称,大宋朝给冀州的官方郡名是信都郡。
至于张开为什么用“安平节度使”而不是“信都节度使”,是因为大宋朝的文官们觉得“安平”二字美且嘉,含义好。但为什么不直接将冀州的信都郡改为安平郡呢?文官们自然要遵守传统,毕竟祖宗之法不可轻变么!
许贯忠看了一眼地图,十节度的行军驻扎位置,每天都在更新,梁山的探马、夜不收撒了出去,最远哨探有到近百里的。
实际上单看侦察兵这一极其重要的兵种,就能看出大宋朝军队的不专业来。似辽国就有专门的探马,即只负责情报收集、敌情侦查的工作,而大宋朝的探马,往往是将领军官身边派出的亲信临时充当。
许贯忠便解释地说:“那荆忠必然是迎候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去了。这二人有旧,李从吉大概也快到了。”
大宋朝的陇西郡就是渭州,汉武帝时设天水郡,东汉时改名为汉阳郡,曹丕受禅后,又改回了天水郡,现如今大宋朝的秦凤路秦州,就是古天水郡的一部分,官方给定的郡名仍旧是天水郡。
由于历史上天水、汉阳两郡的辖区不尽相同,故而荆忠被大宋朝封为天水节度使,李从吉被封为汉阳节度使,尽管是虚衔,实际上指代的也略有不同。
萧嘉穗并不清楚荆忠与李从吉的关系和过往,但听了许贯忠的解释,就在地图上看了一番,说:“若是如此,则荆忠必然经濮州范县以西,南下鄄城县。若与杨温先会合了,却也不好打!”
许贯忠点了点地图:“高俅还在兴仁府境内,他先前下了行文,要这十路军马如期都到济州,迟慢者,则依军令处置,他自己却坠在后面不紧不慢。高俅不到,这三节度必不敢随意用兵,正好先攻张开!”
王伦只是盯着地图看,思考了许久,大手一挥:“萧先生,若我调五千精骑,五日之内,你可以破张开这一路兵马否?”
张开这一支军,行进的路线,却是经大名府绕道阳谷县,稍落后于荆忠部,毕竟中山府更靠北面,他已经算是广义上的河北边军了。
梁山已经与西军交过手,还未打过河北边军,但萧嘉穗毕竟曾去边地游历了几个月的,知晓那里的军情,便说:“五日之内,必破张开!”
王伦抽调五千精骑,就意味着除了第五营,梁山在济州境内的精锐骑兵都被抽调向北,要知道还有几营骑兵是驻扎在郓州的。
于是王伦便写了调令,用了印,萧嘉穗就去调动骑兵,向北面而去。
也就一两日的功夫,杨温那里,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却先领兵到了。颍州即京西北路的顺昌府,政和六年由州改府,汝南郡即京西北路的蔡州。
然后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才领兵缓缓而至,河南即河南府,也就是西京洛阳之所在,河北即河间府。
此时荆忠却与李从吉在鄄城县合兵一处,就停驻在杨温三节度的营寨以北三十余里处。
而张开则领兵刚刚过了阳谷县城,就要越过黄河故道。
宋仁宗庆历八年,黄河在澶州改道北流,十二年后,又在大名府的南乐县决口,冲刷出一道新河,沿着京东、河北四路之间入海,被称为“东流”,但不到四十年就断流。
张开这一次要越过的,就是黄河的这一条东流故道,而在范县以南,还有一条黄河更早的故道。
东流故道早已经干枯,河道两岸满是芦苇、柳树,郁郁葱葱,偶尔有几处积水的池塘留在河道中。
大宋朝为防备辽国骑兵南下,皇帝和文臣们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在河北两路广挖沟渠、池塘,在河流附近多形成沼泽、滩涂,妄图人为创造出限制骑兵的地形来。
至于百姓能否种地,大宋朝自然是不管的,于是宋仁宗年间黄河一次改道、一次分道,就将几十近百年来的朝廷“水利工程”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而黄河改道、分道,又导致大量河北百姓无奈南下逃往两淮,似东流故道两侧,多是被黄河淤泥淹没的土地,也种不得田,就这么被大片荒废了。
所以张开也不用刻意找寻越过故道的路,顺着官道以及南来北往旅客行人商队踩踏出来的土路走就完事了。
萧嘉穗此时,就领兵躲藏在河道中的芦苇丛里,要等候张开大军到来也不难,以本朝的交通道路条件,张开领数千大军,也就只能走官道而已。
所以他领着数千骑兵,黎明时分就已经藏在了这里。
同王文德一样,张开也曾是江湖上有名的强徒贼寇,诨名“独行虎”,但被朝廷诏安后,常年的优渥生活,没有太多的战事经历,让他也警惕心也大大降低了。
前军刚刚走到河道中间,远处两侧的芦苇丛中,就涌出了大量的骑兵,牛角号呜呜吹响,有更多的骑兵从更远处的林中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