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本没有风的,且项元镇大营西侧,离那条柳树沟还有些距离,但王伦在西面不断发射火箭,先引燃了些帐篷、草料等,又不断放毒烟箭,火起而风生,就夹杂着白烟席卷了小半个营地。
那边杨志在南面也放起火箭毒烟箭,白烟就在南风下渐渐弥漫开来。
有惊醒的官兵赶出来救火,却被毒烟熏得泪流不止、咳嗽不停,又有官兵勉强聚在一处,赶到西侧柳树沟旁,与已经点燃火把的梁山军对射,却被第四营的一轮虎蹲炮,打得头破血流、臂折腿损,顿时狼狈不堪。
项元镇被惊醒后,慌忙披挂上马,聚了一伙亲卫骑兵,先守在中军大帐附近,命广燃火把,依次派出传令兵,要各处军官齐聚大帐周围,不得慌乱。
但西面已经乱了起来,南面杨志与孙安也命士兵以湿水的布包了脸,就此冲杀而进。他们却跟着风势,一面砍杀,一面仍旧点火、乱射毒烟箭,于是南营处一大团白烟就缓缓向北逼近而来。
不少官兵被呛得口鼻火辣,仓惶间向东面逃去,那里有一条小河,于是整个营地更加乱糟糟的了。
眼看营寨西面火光四起,官兵乱逃,魏定国就引了本部士卒,绑了绳索,先坠下柳树沟中,再攀援而上,仍旧乱射火箭、毒烟箭,制造出了更大的混乱。
项元镇本欲领着集合在一处的数百骑兵向南冲杀,却遇到毒烟缓缓飘来,只觉口鼻有辣意,顿时大惊,连忙又向北面杀去。
北面卢俊义、张清两人,只顾到处放火,张清在火光下觑得一个将领模样的,就来阻拦,先丢了一枚石子。
项元镇夜色中一时不察,恰被张清一石子打中鼻梁,顿时鲜血满面,捂着鼻子伏身便走。眼下整个大营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只有北面可以逃走,他便死命冲杀而去。
刚赶到营寨北门附近,又逢着卢俊义领骑兵冲杀而至,就此拦住。项元镇也发了狠,大骂:“直娘贼!梁山鼠辈,敢战吾么?”
他这一句骂,却惹得卢俊义大怒,当即挺枪直取项元镇而来。
“直娘贼”是一句极脏的脏话,“贼”本就是很侮辱人的,一个人看到亲娘,身体的某个部位都硬直起来,可以说又脏又侮辱人。
卢俊义一怒,项元镇与他斗了十余合,却霍地勒回马,拖枪就往营门那边冲去,卢俊义拨转马来就去追赶,项元镇却将枪带住,反手抽出弓箭,左脚踏定,左手搭弦,猛地回转马儿,后仰抬脚,对着卢俊义就射了一箭。
卢俊义举起枪杆只一挡,那箭就稳稳地射中在杆木上,卢俊义顺手一劈,将箭羽折断,又纵马冲来。
若是正常交手,项元镇多斗几十个回合也不成问题的,但他先是被张清打了一石子,又激怒了卢俊义,鼻子酸痛,不住流泪,顿时失了方寸。
又斗了十余合,项元镇的枪法逐渐散乱,被卢俊义大喝一声,一枪挑落马下,挣扎了两下,头一歪,就此气绝。
此时大营之内,梁山军队已经不再乱放毒烟箭,杨志、杨雄两个,只在南面四处冲杀驱赶,却将官兵都朝着东面赶来。
慌乱中也有官兵不择路,朝西面奔来的,又被魏定国领着数百士卒乱砍乱杀,于是毒烟渐渐散去后,大部分官兵都被驱赶着聚在了东面。
及天明时,营寨已经归于平静。大批官兵俘虏们在梁山士卒的看管、指挥下,已经将大火扑灭,将战死者的尸体归拢在一处。
夜里被杀死、跳河逃走淹死、自相践踏而死的官兵,约有千人,王伦点检俘虏人数,发现又逃走了二千余人,便命打扫战场,先紧着粮草、铠甲收缴,依次装车,然后将官兵俘虏全部赶到柳树沟中。
不少官兵只以为梁山要将他们活埋了,大哭小叫,乞求不止,被邓飞带着士卒抡着马鞭抽打了一番后方才消停。
王伦却是将这柳树沟暂时充当天然的监牢,将俘虏密密麻麻赶了进去,两侧丢入拒马、乱木、碎石,胡乱填住,然后大军就此撤走。
这柳树沟自然是困不住俘虏的,但王伦又不能杀俘,只拖延些时间罢了。
退回到济州境内,王伦就命在金乡县外休息,钮文忠便送来了许贯忠传来的最新消息,只说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领本部兵马,距济州只有六七十里了。
王伦摊开地图仔细一看,又在先前夜袭童贯大军的凤尾坡处不远,歇了半日,就领兵返回巨野县城。
京北就是秦凤路京兆府长安,弘农郡是陕州的古称,大宋朝官方给定的郡名,却是陕郡。
见到王伦时,许贯忠也不废话,简单介绍了其余九个节度使的行程和大概距离,便说:“这王文德厮混江湖时,有个诨名‘夜游神’,最擅夜战,须不好夜间偷袭的。”
王伦便说:“夜袭不成,那就正面拦截。”许贯忠说:“既如此,哥哥且在城中休息,我自领兵往攻之!”
王伦也不反对,说:“好,就由军师领兵前去迎敌。”这十节度若是各自领兵围在郓、济二州周围,约定时间,一起进攻,梁山还真不好抵挡。
但可惜大宋朝从来不肯放权给武将,高俅虽然下令十节度陆续前来,却要在济州西面的濮州合兵一处,这就给了梁山大军逐个击破的机会。
王文德从关中出发,却被高俅派来当作先锋,先行欲与项元镇合兵一处,显然高俅对西军还是足够信任的。
但王文德到了濮州凤尾坡附近,就在凤尾坡那里扎下营寨。童贯在这附近被夜袭,他王文德却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