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便命金鼎、黄钺两个,继续指挥虎蹲炮轰击寨门,接过焦挺递来的帕子,擦去脸上被虎蹲炮发射时震荡起的灰尘,说:“不须用人命填,咱们也能打破这寨墙!”
凌振上山一年多,火药作坊里的存货,也足以支撑王伦这么奢侈一回了。
受时代科技的局限,火药的纯度向来是个问题。故而王伦便为火药作坊编定了详细的制作流程和储存方案。
比如火药所需的木炭,不同的木材烧制的原材料,制出的火药威力都千差万别。在王伦的指点下,火药作坊的工匠们发现,柳树烧制的木炭,做出来的火药威力最大,而河东那边的柳树,又比河北路的柳树更佳,京东西路郓、济二州的柳树,又不及濮州。
对此王伦只能推测,或许是气候、土壤性质的不同,导致的这些细微的差距,又或者是烧制木炭时温度的差异,但他也没有办法给出详细合理的研究和解释,只能靠经验来总结。
除此之外,王伦还提出了火药的颗粒化。黑火药多是粉状,一般以木桶装载,在运输过程中由于颠簸,混合的三种主要原材料,很容易因为密度、粗细度不同而产生分层,使用时倒更像是烟花,而产生不了足够的威力。
他只记得貌似火药可以用尿液搅拌,在湿润状态下搓成颗粒状然后晾晒干。这个方法实在有些恶心,故而王伦只是要求凌振带领工匠们朝这个方向研究。
凌振果真不愧是火器专家,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短时间保存的话,可以直接用清水,只是不能暴晒,需要阴干。若要长时间保存,就要用蛋清,仍旧需要阴干。
王伦一想,大量购买家禽蛋类,总比到处收集尿液方便的多,便批复同意了这个办法。
故而现在梁山的火器,都用的是颗粒化的火药,威力远比粉状的火药更大。
梁山这种远距离的攻击手段和打法,顿时让曾头市所有的准备都落了空。曾头市仍旧以为,梁山若要攻进村寨,必须蚁附攀登,正好借助有利位置,居高临下杀伤贼人。
故而史文恭等人现在十分憋屈,因为他们只能被动挨打,弓弩的射程,自然是远远不如虎蹲炮和投石机的。
若是有大宋朝县城、州城用来守城的八牛巨弩,哪怕只有一两具,至少他们还有反击的手段!
又是一排虎蹲炮发射的石丸呼啸而来,尽管知道梁山的这种小火炮根本打不到城头,史文恭等人还是条件反射地蹲了下去,很快脚下就传来震动。
抛石机的射速不如虎蹲炮,故而等梁山第二轮投石机将“霹雳炮”抛射而来,虎蹲炮已经发射了四五轮。
又见到一枚“霹雳炮”半路上凌空爆炸,史文恭便熟练地将盾牌举在头上,与几个庄丁聚在一起,彼此依偎,缩在一处,形成了一面小小的盾墙。
黑火药毕竟不是黄火药,故而王伦与凌振商议后,对梁山火器发展的方向,就是利用黑火药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将附带的铁钉、碎石等轰出去,依靠二次冲击力造成杀伤。
有个倒霉蛋被霹雳炮里的碎石击碎了脚骨,顿时痛得抱起脚在那里惨叫,但他却忘记了,这是霹雳炮,不是飞矢,于是又一枚霹雳炮炸开,他的惨叫声很快戛然而止,却引来更多的惨叫。
炮击过后,史文恭看着这个浑身被铁钉刺穿、临死还抱着脚不放的倒霉蛋,只觉得一阵茫然:这仗还怎么打?
那个倒霉蛋因为是跟四五个同伴凑聚在一起持盾防护,却忘记了将脚缩回到盾牌下面,他这里盾牌一倒,却害了两个挨着他的庄丁,其中一个满脸是铁钉、碎石,惨叫了片刻,就此死去,另一个胳膊被碎石打断,半垂在那里,使不出力,正一脸茫然地摆弄着手臂。
曾涂领兵守在寨门前,听到外面传来连续不绝的轰击声,只感觉到门洞的灰尘扑簌簌落下,偶尔有一发石丸击中寨门,他的心脏也跟着剧烈一动。
若任由梁山这么轰下去,寨门怕是守不住,于是曾涂灰头土脸地从门洞里钻了出来,就开始指挥庄丁们以麻袋装土为囊,将门洞堵住。
他也是运气好,刚从门洞里钻出来不久,就有两发石丸精准地砸在了木制的寨门上,顿时砸出了一个满是断茬的大洞,有几个守在门洞的庄丁,满脸都是崩射飞出的木茬,在那里不住惨叫。
于是下一轮轰击,如有神助一般,一颗铁丸稍偏这个大洞,将木门破坏得更加严重,直接砸在了已经后撤到门洞外的一群持立盾的庄丁身上。
立盾当场被击成碎片,持盾的庄丁来不及惨叫,半边身子就被击出一个血窟窿,他身后一个持矛的庄丁,大腿被砸断,当场疼昏了过去。
甚至这枚已经落地的铁丸,又弹跳了起来,砸向一侧的木拒马,破坏了拒马后,才砸在附近一处房屋的土墙上,大半个铁丸都镶嵌在内。
曾涂就立在那拒马旁边,他只感觉一股烈风袭来,带起的灰尘迷住了眼,等他睁开眼时,才发现脸颊生疼,用手一摸,竟拔出个小小的木刺来。
他惊恐地看向了寨门上的大洞,看到外面又腾起了烟雾,转身就朝后面跑。
王伦在阵前看到寨门被打破一个大洞,便下令:“虎蹲炮前移三十步,盾兵藤牌手前移护卫,继续轰!”
大约是这种狂轰乱炸一般的战术,也将梁山一众头领都惊到了,过了好一会儿,郝思文才提议:“哥哥,寨门既破,不如骑兵冲杀进去!”
王伦摆摆手,说:“继续轰,虎蹲炮每三轮就前移十步,轰破寨门,再冲杀进去!”
受限于保存手段和条件,王伦得尽快将这一批存放了一年左右的火药消耗完,毕竟火药作坊一直在改进工艺,旧的不去,新的如何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