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儿后，天气渐暖。
这一个冬天，在洋护工莎莉的照顾下，老太太身体有所恢复。
这日傍晚，她收到一封家书。
第二日一大早，就叫人推自己到偏厅，亲自给纪公馆那边拨了通电话，还点名要秦音来接。
纪鸿洲刚走不久，秦音正收拾准备出门，便听佣人上来传话。
“知道了。”
自打老太太回来后，这还是头一次主动找她。
秦音起身下楼，接起听筒：
“母亲找我，有事？”
老太太的语声听起来和颜悦色：
“筝筝啊，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老宅一趟？”
秦音笑了笑，“什么事？很急么？”
“...也不急，你有空来就成。”似乎怕秦音推辞或是磨蹭，老太太又简单提了一句，“昨日我收到一封老三的家书，跟他和叶家的婚事有关，你来，我跟你商量商量。”
秦音心下了然，便答应了下午过去。
挂断电话，她便带着展翔和冬荏出门，去了医馆。
下车后还交代展翔，“你去趟军政府大楼，问大帅下午何时有空，叫他陪我回老宅。”
展翔点头，“是，夫人。”
*
纪鸿洲今日原本没空，但秦音开口，他不得不挤出时间来。
不到正午时分，就赶到医馆这边接人。
秦音一坐上车，还没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听他先语气不耐地问了句：
“老宅又有什么事儿？”
“...早起通电话，说收到一封家书，突然要聊三弟和叶家的婚事，找我商量。”
秦音扭脸解释了句，又浅笑反问：
“怎么，你很忙？我打扰你了？”
“再忙，午饭也是要吃。”
纪鸿洲抬臂揽住她，温声叹气：
“没说你，说老太太。”
秦音忍俊不禁，难得一次替老太太说话。
“她如今也改了挺多，没事不会动不动添乱，你下次没空，就让展翔告诉我，我不叫你作伴就是了。”
纪鸿洲薄唇勾了勾，握住她手轻捏。
“嗯。”
两人到老宅，清心斋里已经摆了膳。
老太太一边让穆妈去添碗筷，一边还嗔道：
“要回来吃饭，提早说，我好叫人备菜！”
她年纪大了，又在调养身体，三菜一汤都很是清淡。
秦音没说什么。
倒是纪鸿洲扫了一眼，就没什么胃口，转头吆喝廊下的佣人：
“叫厨房添菜来！”
院子里的佣人连忙应声，小跑着去了。
趁着功夫，纪鸿洲看向老太太，主动开口：
“有话赶紧说，我这儿下午还有事儿。”
老太太瞪他一眼，“我没找你，我找筝筝来，谁要你掺和了！”
秦音垂眼看桌上饭菜，没吭声。
纪鸿洲，“你找她，我还找她呢，一天忙的，就午膳这会儿功夫能一块儿吃。”
老太太无语，“...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那晚上回去，不一起睡吗？吃个饭还要黏乎...”
“夫妻黏乎不正常？你少管。”
纪鸿洲杠了一句，又接着催促：
“快说，说老三的婚事儿，跟叶家聊是吧？下午我见着叶师长，跟他唠一句，他能明白。”
老太太看他急的几句话说成一句，知道他不耐烦了，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转头跟秦音说。
“老三的家书，说是今年结业，到夏末就没什么课了，我寻思这么算，不到立秋就能回来。”
“这一算，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咱们先跟叶家谈定，等孩子们一回来，说话就能下定的事儿。”
“文洲和青青，俩人好着呢，这点你放心，尽管找媒人去说就成。叶家啊，指定也有数。”
这事儿还得靠秦音出面。
毕竟老太太如今行走不便，家里有什么大事，只得秦音去出面办了。
秦音没得推辞，便点点头，又问老太太：
“那聘礼上...”
老太太痛快的一挥手，“看青青那孩子，就知道叶家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家，不能狮子大开口。一切就按规矩办，我这边早有准备，你跟叶家说，我不会亏待小儿媳。”
秦音淡笑颔首，“好，我知道了。”
老太太有准备就好，不然还得她出头盘算，多了少了都不是事儿。
新添的饭菜很快送上来，三人开始用膳。
老太太先吃过，吃的也少，很快就放下了箸子。
她看了眼纪鸿洲，又看向秦音，一番欲言又止后，压低声迟疑说道：
“还有件事儿，我跟你们提前说...”
纪鸿洲夹菜的手顿住，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眼皮上掀盯着老太太：
“要不是什么好事儿，干脆就别说！”
“......”
老太太抿了抿唇，当然还是继续说：
“是跟莎莉有关。实际吧，当初把这孩子带回来，也是因为老三...”
秦音看了眼纪鸿洲，缓缓放下手里碗筷。
纪鸿洲眉头拧起来。
他现在一听这种‘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的话题，太阳穴就咕咕发胀。
“莎莉跟老三在一家蛋糕房，有过一面之缘，她就对老三一见钟情，国外这女孩子，胆子大，整日想着法子到处堵老三，嚷嚷要跟他自由恋爱。”
“后来我气病了住院，刚好，就在她做护士的那家洋医院...”
老太太娓娓道来，解释起前因后果：
“...那时候吧，青青时常来看我，就跟莎莉撞在一起，久而久之，两个人就彼此察觉，变得针锋相对。”
“我那时才知道里头的纠葛。我本意是想，老三能跟青青好好的，他们俩门当户对，青青又乖巧懂事，我喜欢这个姑娘做儿媳妇儿。”
“可这莎莉，赶也赶不走，像个牛皮糖粘在身上，偏偏她忙前忙后伺候我，我也不讨厌她...”
“我跟她说了，我们这里，男人能娶很多老婆，她就乐颠颠儿地跟我回来，原本想的是，她见不着老三，时间久了没准儿想法就淡了。”
“我还答应青青，帮她解决莎莉这个姑娘，叫她不再缠着老三。”
“没成想，昨天知道老三要回来，莎莉高兴的什么似的......”
“停停！你打住！！”
纪鸿洲脑仁儿胀的要炸开，抬手制止老太太，不耐烦地喝斥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我说重点！你想怎么着？”
老太太表情讪讪，嘴皮子磕巴道：
“我，我想说，青青跟莎莉，能不能和睦相处？若是...”
“母亲。”秦音很快打断她，“我看这件事儿，你还是别掺和了吧？”
老太太无辜眨眼，“我也是，也是一片好心，都是好孩子......”
“你快省省吧！”
纪鸿洲头都要炸了，哐地撂下碗筷：
“你要不瞎掺和，没准儿人自己早解决了！”
他站起身，伸手指了指老太太，没好气道：
“你一天天的你不添乱，这日子就过不踏实！”
又沉声下令，“跟叶家的婚事先等等，等文洲回来，叫他自己解决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定亲的事，过后再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