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洲心绪烦躁,走的又快,根本忘了自己被秦音扇过巴掌的事儿。
听他这么小心提醒,意识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这事。
然而他人已经拐下楼梯,出现在老夫人视线里。
外面天色已暗,前厅里灯火通明。
老夫人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见楼上下来人,纪鸿洲又突然立在台阶上不动,不禁皱起眉头。
“你杵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
纪鸿洲立在台阶上寒着一张脸,也顾不上遮掩了,干脆步下台阶,朝她走过去。
“这么晚,过来又干什么?”
老夫人瞪他一眼,“我如今不亲自过来,那还能见到你面吗?!我问你,外面人说你花天酒地被你媳妇儿撞见,这事真的......”
话说到一半,她视线定在儿子脸上 ,兀地瞪大了眼,声音尾调都拐了弯儿。
“你脸怎么这样?她敢打你!!”
纪鸿洲靠坐在沙发上,抬手撑额。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被媳妇儿打脸?!
老夫人都要炸了,哪儿顾得上压声调:
“她敢打你?她疯了不成?!”
“你从小能干,又自主,我生你养你,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旁人敢打你?!”
她大声斥骂,转头满眼厉气盯向章谨。
“秦音呢?叫她立刻到我面前!”
章谨垂手直立,不敢说话,拿眼睛看自家大帅。
纪鸿洲一手扶额,阖着眼沉声启唇,一字一句威胁老夫人:
“你要再喊,立刻给我离开,往后不准再来我这儿。”
老夫人不可置信看向他,捂住胸口喘粗气。
“你也疯了?你都被人打了,还护着她.....”
“老子乐意成不成?!”
老夫人脸上褶皱抽搐,“你...!”
纪鸿洲拔高声吼她,“你有事没事?!没事就回去!”
老夫人脸色扭曲,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他一眼,也不想骂他了。
她跟大儿子现在不能见面,一见面就要吵,不如抓紧时间说正事。
“你到底想什么?你要实在不喜欢碰她,在外面找也没什么,男人谁不养两个太太?”
又缓下声教育他,“但你把事情做低调点,不要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她娘家人还在湘城,回去秦大帅知道这事该怎么说?你那媳妇儿又不是个能容人的,你看看外面,全在看笑话!”
纪鸿洲抬起头,满脸不耐烦看她。
“我说没说过,我们夫妻的事你少管?你又把我话当耳旁风?”
老夫人理直气壮,“我管你跟她的事了吗?我这是过问你自己的事!”
纪鸿洲不耐烦听。
老夫人却眼巴巴看着他,继续问:
“能在外面找女人,说明你身体没事,你说实话,是不是想娶姨太太?”
不等纪鸿洲接话,又说,“不用有顾虑,你娶到老宅来,我给你做主,进门一年无所出,秦家那边也好交代的......”
纪鸿洲听不下去,直接站起身,虎着脸伸手指老夫人。
“没有姨太太,也没别的女人,你少给我整那些个幺蛾子!”
老夫人瞪眼,“我怎么整...”
“去去去!”
纪鸿洲毫无耐心,径直打断她话,沉着脸一字一句警告:
“我告诉你啊,我好容易才把人哄好,你再给我添乱,惹恼了她,我连你一块儿送去国外!后几年都甭想再回来!”
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吼声震天:
“你再说一遍?!”
纪鸿洲一摆手,转身就走,并冷声交代章谨。
“给我送走!”
他头也不回,大步朝餐厅的方向走去。
老夫人震怒,不敢相信,儿子竟然能说出把她也送走的话!
眼见她就要摔东西爆发。
章谨眼疾手快,一步窜上前,双手稳稳托住她捞起茶杯地手,牢牢按住了,急声低语。
“老夫人您息怒,您到底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老夫人身形一僵,含怒的眼神,直直转到他脸上。
章谨一脸苦笑,赔着笑脸接住茶杯放回桌上,一边扶她起身,一边连哄带骗地请她出去。
“您来,您听属下跟您说,大帅他太难了,这些日焦头烂额,您是他亲生母亲,就别给他添火儿了...”
老夫人被他这沉重语气唬地一愣一愣,慢慢忘了生气,表情也凝重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焦头烂额的大事?”
章谨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大帅都好几日不敢回家了。”
老夫人眉头皱紧,“不敢回家?那个秦音又闹什么...”
“不是,不是夫人,您来,听我说。”
章谨把老夫人扶上车,想了想,屏退了老佣人和副官,低下腰在窗边,表情凝重地开口。
“您难道还不知道?秦家那边来人了。”
“那位傅参谋,是秦大帅夫人的亲弟弟,他跟咱们大帅夫人,可是从小就相识。”
老夫人情绪也被他感染,同样表情凝重起来。
“还有这事?”
章谨点点头,煞有其事说道:
“...说是来接秦少帅回家过年,但其实另有目的,大帅从外地回城那晚,就给这位傅参谋摆宴接风,这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老夫人听得紧张,看章谨欲言又止,急忙追问:
“什么目的?”
章谨抿抿唇,一脸为难地压低声。
“恐怕是看咱们,如今战事已平,派了这位傅参谋来,督促咱们尽快还钱的!”
老夫人一愣,“还,还钱?”
章谨,“老夫人您该不会忘了,当初大帅继位时边线面临外侵,大帅跟秦军借兵借钱,才有了夫人远嫁而来的婚事?”
老夫人有点懵,“这不都是一家人了,秦家才肯帮忙吗?怎么还扯上还钱了呢?那不是当初谈妥的...”
“谈妥?”
章谨很是意外,一脸迟疑地看着她。
“亲兄弟还明算账,您该不会以为,当初借来的,就不用还了?”
老夫人,“......”
确切说,她不知要还什么,又还多少?
那秦音嫁过来,秦军施以援手,那些不都算作她的嫁妆吗?
哪有人要还嫁妆的?又不是要离婚!
章谨看她一脸迷糊,顿时表情惆怅。
“老夫人您天真啊!”
“夫人当初嫁过来,秦家也是赔了十里红妆,那派头您该不会已经忘了?”
“先头借来购置军火的那笔钱财可不薄,这跟嫁妆是两回事,秦家再是财大气粗,也不能白给了咱们!”
“可如今整个军政府上上下下,真凑出那些钱还给秦军,要是还了,内库至少得闹三年饥荒,大帅哪儿还的上?”
“可还一小部分,又太过抹不开面子。”
章谨垂手交握,神情难办地啧啧摇头:
“事到如今,大帅只能哄着夫人,这面子要是夫人去抹,她与秦大帅是嫡亲的兄妹,那还不是什么话都好说?”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规劝老夫人。
“...老夫人啊,您可千万别惹夫人了。”
“她如今,可是咱们的财神爷,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不能惹她啊。”
“不然,您可让大帅怎么办呢?他太难了!”
老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