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居民区,工业综合合体协会总部会议室,张白洁气愤地控诉着洁丽卡的愚蠢。
协会会长杰凡摘下单片镜擦拭着,等到张白洁发泄完怒火他才戴上单片镜,眨巴那双从年轻人身上移植来的,不同于自己衰老肉体的鲜活眼球开口:
“张白洁的计划是经过协会投票选择的最佳方案,也符合AI的结论,她必然不是间谍,洁丽卡你方才的话属于诬告。”
洁丽卡闷闷撇嘴,低下头。
“但洁丽卡也不是在内斗,她只是关心则乱,毕竟工业综合合体协会的立身根本就是工厂和行业垄断地位,就像人的两条腿,现在我们失去了工厂,如果不将其夺回,卡泽隆交付的生产任务我们就无法按时完成,巨企的信任获取不易,失去却很简单,洁丽卡是出于关心大家的事业。”
杰凡又道,洁丽卡闻言嘴巴立刻翘起来,连连点头。
张白洁冷笑起来,她跟洁丽卡斗了几十年,这肥猪脑子里要是真能想到大局,就不会被自己一直压制,从一个干巴巴的蠢货焦虑得顿顿胡吃海喝生生吃成一头猪了。
但毕竟是会长发话,她也就闭上嘴不再追究。
杰凡说着站起来:“如果说张白洁的计划没问题,那么此战受挫的祸首就在我,是我当时主张刺杀李斌向巨企表忠心的,刺杀不成反而将李斌彻底推向了莎娃,虽然事后我们送了很多礼给他,他也照单全收,但现在看来全是他在演戏。”
“这是我的失职,我为我鲁莽的行动造成大家财产损失表示深刻的歉意。”
他说着鞠躬,所有人都跟着站起来,纷纷开口安慰起会长来。
然后杰凡打直腰杆,猛捶桌面,让所有人闭嘴,他举起被砸的发青泛肿的拳头,铿锵道:
“从前线发来的消息可以确认,拦在我们的私兵和军港之间的部队打着寰宇联合的旗帜,李斌深度参与了莎娃总督的叛乱行动,这是对卡泽隆的背叛,突勒星系主权归属英仙座联盟,巨企的名誉不容有损。大军将很快抵达这里,给叛徒降下审判。”
“诸位,当此之时,我们应当精诚合作,摒弃杂念,全心全意为巨企做事,还请大家积极发挥力量,尽快突破军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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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非军事港口外,军民两用仓库区,战争的痕迹并未给这些由合金铸造的仓库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表层的漆被流弹刮花,但很快爆炸的黑灰和阵亡士兵从伤口喷出的血又迅速将划痕掩盖上。
这里的空气流动混乱,上一秒还是逆风,一枚炸弹炸开后又变成了顺风。
晶莹的血珠大大小小,像是遥远的血色星辰一般被气流推搡来去,撞碎在舱壁上、撞碎在士兵的动力甲上、撞碎在僵硬的尸体身上、撞碎在打出【军民两用仓库,安全有保障,盖尔保险公司担保理赔】广告的全息投影发射器上,溅出放射状血花。
仓库之间原本宽敞的舱道被大小合金板和箱子堆砌的立体街垒挡着,协会各家的私兵几次尝试突破都被老独眼带人打了回去。老独眼自己就是特战队突破手出身,还是英仙座联盟的前正规军,突破技巧比谁都熟,闭着眼都能知道这群私兵要干什么。
他脚下是被焊枪掀开的合金地板,里面是一段被锯开通风管道,几具私兵尸体脖子被射钉枪扎穿钉在管道里,血水都没流几滴。
太空舱内战,尤其是无重力环境攻防讲究立体机动,上下左右皆可落脚,如果还是像地表一样只在脚下布置防御阵线,结果只能是被人从头顶快速突破。
因此老独眼设置的街垒错综复杂,硬是将其造成了立体的战壕模样,这些街垒有的高有的低,从舱道一端看过去,这些沿着方形舱道延伸的街垒好似捂住排牙齿正在合拢,压根看不到对面。
“妈的,寰宇联合成立都不到5年,怎么能养出这么难缠的水手?打仗的本事都快赶上巨企正规军了!”
协会私军前线指挥部里,担任临时统帅的斯宾塞大发雷霆,他是正儿八经的英仙座联盟在职军人,今年39岁,被巨企安排来为协会会长服务。他看着伤亡数字,不由地长吁短叹。
这时指挥部里的通讯员开始转呈命令:“报告指挥员,协会又在催了,命令我们3个小时内突破封锁挺入军港。”
类似的消息他已经听了不下数十遍了,珍贵的窗口期本来就短,他的压力很大,上面又催得紧,可敌人阵地用的是合金堆砌的,手里这些个实弹枪和小炸弹哪里能清理得干净?
难不成集中力量打穿一条舱道,然后全军压上去?那恐怕寰宇联合的指挥笑嘻了,直接放开舱道让私军走,然后半道而击,拦腰打断私军封锁他们,再一个劲儿扔炸弹把所有人炸死!
“敌人准备充分,早早就封锁了舱道修筑防御阵地,自古进攻就比防守难,这种阵地,我只有这些武器,你叫我怎么3小时突破!”他发起火来。
通讯员畏惧地后退一步,然后道:“协会已经解除了禁令,正从各地库房抽调重型武器过来,杰凡老爷说很快就有机甲和坦克能抵达前线。”
“真的嘛,那可太好了!”斯宾塞一张哭脸瞬间变成笑脸,仿佛天生就学会了川剧变脸一般,他摩拳擦掌打开全息投影规划线路,嘴里嘟囔:
“只要有重型武器,我保管1个小时淌平这片仓库区!”
半个小时后,斯宾塞麻木地站在指挥部,对各战线的信号充耳不闻,他麻木地看向通讯员发问:
“协会承诺的重型武器呢?”
通讯员尴尬地放下耳机:“他们,他们说空间站到处都在暴乱,暴民已经攻陷了工厂区和三处港口,商业区和居民区也有大量暴民,现在交通堵塞,主干道到处是遗弃的悬浮车和暴民构筑的街垒,运输车队被卡在路上了。”
“为什么不用飞船运输?”斯宾塞追问。
通讯员询问一番,舔着发干的嘴唇说:“港口的工人很多也参加了暴乱,剩余还在掌控的港口也不安全,叛党的舰船正在港口附近和协会的飞船交火,启用运输船很可能被击毁。”
“一开始协会没有考虑过需要动用重型武器的局面,他们认为按照计划混乱可以快速平定,从保护巨企财产的角度考虑,从防止暴民抢夺仓库的角度考虑,空间站外侧仓库压根没有重型武器储备,正在从内部往外调,这需要时间。”
“tmd!”
斯宾塞捶着桌子,无能狂怒地发泄情绪:“这仗打得到底是什么狗屎玩意儿!怎么能一点备用方案都不准备,就这么自信么!”
他怒骂着:“给车队发信,让他们就地组装机甲和坦克,碾碎所有障碍,全速朝我靠拢!再等下去咱们就都要成死人了!”
失去先机,又被敌人卡住了必救的区域,现在斯宾塞如鲠在喉。
除了这处港口,协会私兵联合效忠协会的军队还集中在两个方向,分别是空间站中控和总督府,三个方向任意一个能拿出结果,战局就有转机。
看上去好像很有机会,但斯宾塞嘴里满是苦涩,他深知另外两个方向莎娃总督一定集结了精兵,那些人的武器装备和战争激烈度一定会超过这边这群只靠着地形防守,空有丰富经验而无重型武器的武装水手的。
换言之,在另外两个方向打到空间站瘫痪之前,在站外两条巡洋舰抵达之前的珍贵窗口期里,只有自己这里是唯一的出路。
他闭上双眼,靠着椅背,一只手按住双眼,叹息起来:“让前线撤下来休整,伤残全部拖走,连带着医疗阵地一起撤走给重型武器腾位置。”
“另外给所有战斗人员配发二级作战药剂和近战武器、火焰喷射器,让消防阵地做好准备。等到重型武器一到,立刻投入所有兵力!”
天知道这些重型武器多久能到,当窗口时间被交通耽搁,他这个前线指挥能做的,就只剩下梭哈一种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