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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李渊闪击长安,大唐就此问世

【01】 李世民与刘文静

大业末年,隋炀帝杨广穷兵黩武,罔顾百姓死活,竭尽国力三征高句丽不成。秉持完美主义的他,在一次次失败的打击中倍受刺激,便以巡幸为名扎进江都(江苏扬州江都区)的温柔乡做起了鸵鸟。朝局失控,天下动荡,兵锋四起。

隋朝开国功臣杨素之子杨玄感率先反叛,被宇文述迅速扑灭,紧接着李密、窦建德、翟让、朱粲、卢明月、刘武周、梁师都、李轨、薛举、萧铣等各地英豪相继起兵。

他们或为贵胄子弟,或为在职官员,或为草莽流寇,趁着天下大乱各据一方,你称王来我称帝,大有星火燎原之势。隋文帝杨坚打下的锦绣江山,在旦夕间分崩离析。

唐国公、太原留守李渊世居晋阳(山西太原),祖父李虎是西魏八柱国之一,母亲是隋文帝之妻独孤伽罗(鲜卑人)的亲姐,妻子窦氏则是隋朝神武肃公窦毅之女。

李渊为人豪爽开朗,待人宽容大度,深得当世豪杰赞许,前来找他避难的朝廷高官和在野名士络绎不绝。

李渊与窦氏育有四子一女,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女儿平阳公主(姓名不详,也有说李木兰)嫁给了太子千牛备身柴绍。

李世民身兼汉、鲜卑两大民族优秀基因,自幼聪明英武,胆量过人。他16岁从军,练得一身精湛武艺,曾跟随老将云定兴在雁门(注:隋郡名,山西右玉县南)击破突厥,救出被围困的隋炀帝;17岁率精骑击败流寇魏刀儿,于万人敌阵中抢出李渊,在军中享有很高声望。

极具战略视野的李世民眼看朝廷气数已尽,便暗自存下平定天下的志向。他礼贤下士,倾心结交各路英豪,逐渐聚拢起一支为他效命的人才队伍。

李世民岳父是当朝右骁卫将军长孙晟,长孙晟的族弟长孙顺德和池阳人(陕西咸阳三原县)刘弘基因逃避辽东兵役投靠李渊,与李世民结下很好关系。

晋阳宫监(看守晋阳行宫的官员)裴寂与晋阳县令刘文静是好友,生活过得都很拮据,两人经常在一起畅谈朝野得失。有一天,盗匪袭击晋阳,城楼燃起烽火。裴寂叹道:“我们身逢乱世又穷困不堪,这可如何是好!”刘文静笑着说:“时事可以预判,你们二人相知,又何必担忧眼前贫贱。”

刘文静非常看好李世民,很早就站队到李世民这边,多次对裴寂说:“这可不是一般人,他心胸豁达可比汉高祖,英明神武如同魏武帝,年龄虽小,将来一定是名扬天下的英主。”

刘文静与李密是亲家,李密先是参与杨玄感叛乱,后又成为瓦岗山之主围攻东都,被朝廷通缉。刘文静因此获罪,关进了晋阳监狱。

李世民过去探望,刘文静对李世民说:“现在天下大乱,没有汉高祖、光武帝这样的人才,恐怕无法平定。”

李世民说:“怎会没有呢,不过是别人没发现罢了。我来看你并非出于儿女私情,而是与你商谈国家大事。时局如此,我们应当做何打算!”

刘文静答:“如今皇上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东都,群盗数以万计。如果能够驾驭他们,夺取天下易如反掌。太原百姓多因逃难至此,我在这里当了几年县令,知道他们谁是豪杰,一旦招募即可得到十万将士。令尊麾下还有数万军队,命令一下谁敢不从!我们凭借这支力量乘虚挺进关中,号令天下,不出半年帝业可就。”

李世民知他所说有理,但惟恐李渊不同意,犹豫良久没有说话。

【02】 李渊的犹豫

李渊与裴寂是故交,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儿。为了说服李渊起兵,刘文静把裴寂介绍给李世民。

李世民打听到裴寂嗜赌贪财,当即拿出数百万私房钱,安排手下与裴寂赌博,并故意输给他。裴寂大喜过望,从此天天跟着李世民游乐玩耍,情感日渐亲近。李世民便把说服李渊兴兵之事告诉裴寂,裴寂满口允诺。

恰在此时,突厥进犯马邑(现山西朔州一带)。李渊派武牙郎将高君雅、马邑太守王仁恭率军迎战失利。李渊担心获罪,整日忧心忡忡。

李世民趁机屏退众人,对李渊说:“如今皇上无道,百姓穷困,咱们晋阳城外全是战场。父亲如果谨守小节,那么下有流寇,上有严刑,危亡之日很快到来。不如顺从民意,把握住上天赐予的大好机会,兴举义兵转祸为福!”

李渊大惊失色,颤声说:“你怎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非把你抓起来交官处置。”说完取出纸笔,就要写奏表。

李世民缓缓说:“父亲,我近日察观天时人事,所以才敢这么说。如果您一定要告发我,我任您处置。”

李渊道:“我怎忍心告你,只是这种话你千万不要再说。”

第二天,李世民再次面见李渊,说:“现今盗贼遍布天下,父亲奉命讨贼,能将他们消灭干净吗!如果不能,迟早有天会获罪。而且世人都在传说我李氏当得天下,所以李浑无罪却被诛灭全族。假如父亲您真能尽灭贼寇,功高盖主恐怕会更加危险。我昨天说的才是万全之策,望您不要疑虑。”

李渊长叹道:“我整晚都在考虑你的话,确实有道理。今天家破人亡因你,化家为国也因你!”

几天过去,李渊未有任何动作。李世民有些着急,让裴寂想办法。裴寂设局宴请李渊,利用晋阳宫监的身份,从行宫中找来几个宫女陪酒。有这么美的女子谈笑解忧,压力山大的李渊喝得开心酣畅,不多时就已沉醉。

次日酒醒,李渊一睁眼就看到了裴寂。裴寂从容对他说:“二郎(李世民排行老二)暗地招兵买马,想要成就大事,委托我安排隋室宫女陪您。这可是欺君大罪,一旦事发我也逃脱不了死罪。事已至此,您看怎么办。”

李渊无奈地说:“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只好听他的吧。”

隋炀帝因李渊在马邑战败一事派使者前来追责,要将他押往江都问罪。李渊大恐,生怕这一去性命难保。

李世民、裴寂借机劝说李渊:“如今主昏国乱,尽忠毫无意义。就连偏将所犯过失,都要追究您的责任。事情急迫,应当早下决心。况且晋阳兵强马壮,行宫物资充足,借此起事必会成功!

驻防长安的代王杨侑年幼无知,关中豪杰并起,不知归附何方。父亲您若向西而行,获取关中犹如探囊取物!为何非要接受一名使者的囚禁,坐等被杀呢!”

李渊深以为然,开始秘密部署安排,准备择日起事。谁知炀帝又派了一名使者加急赶来,赦免了李渊。李渊刚刚定下的决心又迟缓下来,闭口不再提及起事一事。

【03】 决意发兵

其实李渊并非没有想法,只是他年过半百,不像李世民那么冲动罢了。作为一家之主,他考虑的自然更全面,也更慎重。

当初李渊在担任河东讨捕使时,他的副职夏侯端精于占卜相面,就曾对他说过:“近来天象有异,岁星居于晋阳,必有天子从这里产生,不是您会是谁呢!皇上为人猜忌,尤其忌讳李姓高官,如今李浑已死,您如不知变通,恐怕下一个就是您了。”

李渊对此深信不疑,等他当了晋阳留守,也有许世绪、武士彟、唐宪、唐俭等若干幕僚,劝他早做筹划避免被动。他虽心中暗许,但因李建成、李元吉两个儿子和女婿柴绍,分别在河东(隋郡名,今山西运城市夏县、永济一带)、长安任职,怕牵累他们,所以才一直拖延。

他并不是不想起事,只是在等待时机!

李渊的态度让李世民、刘文静揣摩不透,他们担心夜长梦多,更加着急。

刘文静找到裴寂,很不客气地说:“你为何不力劝唐公(指李渊,唐国公,下同)起兵,反而一直拖延。别忘了你是宫监,擅自安排宫女陪客是死罪。你死就死吧,为何要连累唐公。”

裴寂吓坏了,屡次催促李渊。李渊这才安排刘文静写了一纸告示,称:“今接朝廷命令,太原、西河(治山西汾阳)、雁门(山西右玉县南)、马邑(山西朔州)四郡居民,凡年龄在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的全部征召入伍,年底前到涿郡集结,东征高丽。”

这纸告示惹得阖境人情忷忷,想要造反作乱的人愈发增多。

紧接着,李渊密令李世民、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各自招募士兵,十天左右就已招了近万人。李渊再派使者分赴河东、长安,通知李建成、李元吉、柴绍火速返回晋阳。

李渊的两个副手王威、高君雅都是朝廷安插的将领,与李渊不是一条心,若想起事必须除掉他们。

义宁元年(617年)五月十四日,李渊派李世民趁夜在在晋阳城内设伏。

第二天一早,李渊与王威、高君雅在帅府处理军政事务。刘文静带着开阳府(山西忻州神池,隋时属马邑郡)司马刘政会进来,说有密信呈上。

李渊示意王威取信来看,刘政会把信抱在胸前,大声说:“我所告之人涉及两位副留守,只有唐公能看。”

李渊吃惊的说:“什么事情,把信拿来。”但见信中写道:“王威、高君雅勾结突厥进犯。”高君雅挽袖大骂:“这是造反的人想杀我们。”

此时李世民早已安排军队封锁了城内交通路口,刘文静、长孙顺德将惊慌失措却无计可施的王、高二人抓捕收监。

十七日,数万突厥骑兵突然出现在晋阳城外,李渊令人大开晋阳城门,突厥人搞不清状况没有进城。

这群突厥人到底怎么来的谁也不清楚,但却坐实了王威、高君雅勾结突厥的罪名,李渊将二人斩首示众。又于夜间派军队出城,早上大张旗鼓从其他方向开进晋阳,作出一副援兵入城的样子,突厥人逗留两天便扬尘而去。

六月初二,李建成、李元吉和柴绍安全返回晋阳,李渊这才彻底放心,紧锣密鼓安排起兵事宜。

【04】 遇雨受挫

刘文静建议李渊与突厥修好,借助他们壮大声威。李渊采纳了他的意见,送信给始毕可汗,说:“我准备举兵起事,到江都迎接主上,劝他像开皇一样与突厥和亲。如果你与我同往南方,希望不要侵犯百姓;如果只是等待和亲,坐收财物,那也全听你的。”

始毕可汗答复:“炀帝这人我清楚,如果把他接来,他一定先杀唐公再来攻我,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假如唐公当天子,我定会不避盛夏炎热,派兵马相助。”

李渊将佐看到回信都很振奋,力劝李渊听从突厥意见称帝,李渊认为不妥。

裴寂、刘文静劝道:“如今义军虽已聚集,但还缺少战马。我们不需要突厥兵,但马却不能没有。如果回信不合突厥之意,恐怕会有变化。”

李渊让他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刘文静提议尊隋炀帝为太上皇,拥立代王杨侑为帝,安定隋朝王室。但把旗帜颜色改为红白相间,以此暗示突厥,大隋天下由您执掌。

李渊苦笑着说:“这不掩耳盗铃吗,然而时势所逼,就这么办吧。”

西河郡太守(山西汾阳)拒不听从李渊命令。

六月初五,李渊派李建成、李世民率军攻打西河,让太原令温大有同行,临行前交代温大有说:“我儿年轻,请你替他们把关。我起事是否成功,就以这次行动来卜决。”

大军抵达西河,太守高儒德闭城拒守,李氏兄弟指挥军队发起进攻。

初十,城陷,高儒德被擒。李世民将他斩于阵前,其余人员一律赦免,城内秋毫无犯,百姓各安其业,远近之人交口称赞。

待返回晋阳,往返才不过九天。李渊对两个儿子的表现极为满意,高兴的对手下将领说:“这么个打法,虽横行天下也没问题!”随即决定西进入关。

李渊开仓放粮赈济贫民,前来应招入伍的日益增多。李渊将这些人编为左、右三军,统称义士。

十四日,裴寂等尊奉李渊为大将军,建大将军府。任命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温大雅为记室参军,温大雅与兄弟温大有共掌府中机密。

任命武士彟为铠曹参军,刘政会、崔善为、张道源为户曹参军,姜谟为司功参军,殷开山为府缘,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王长谐、姜宝谊、阳屯为左右统军,其他文武幕僚随才授任。

同时又任命世子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军统帅;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邻军大都督、右三军统帅。柴绍为右领军府长史。

七月初四,李渊指派三子李元吉为太原太守,负责看守晋阳行宫,将后方事务完全交付给他。

派刘文静出使突厥求援,专门交待,一定要想办法让突厥少派兵、多给马。

初五,李渊向关中进发,并檄告各郡县,通告此行尊立代王之意。

十四日,过雀鼠谷(山西介休西南、霍州以北的汾河河谷),于贾胡堡(山西灵石县西南五十里)设营,距霍邑(山西霍州)五十余里。

代王杨侑为阻止李渊进关,派虎牙郎将宋老生率二万精锐驻防霍邑,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屯驻河东(山西夏县、永济)。

正要进攻之际,阴雨连绵无法前行,李渊只得派人返回太原增运一个月份粮食。

李渊去信联络李密。李密最近风光无限,连续夺占兴洛仓(河南郑州巩义县河洛镇)、回洛仓(河南洛阳市瀍河区小李村西)两座国家级粮食储备库,拥众四十余万,正踌躇满志想当天下盟主。

看到李渊的信让秘书祖君彦回复:“我和兄长虽流派不同,但都出自李姓。我自认力单势微,却被天下英雄推为盟主。希望您大力支持,西进长安擒获代王杨侑,这岂不是大功一件。”同时力邀李渊派数千步骑兵,来河内(隋时郡名,在今河南卫辉)缔结盟约。

李渊看了李密的回信,不禁莞尔一笑,对众人说:“李密狂妄自大,我正要经略关中,如果不与他结盟,只会再树强敌。不如哄着他、捧着他,让他阻住朝廷东边重兵,使我得以专意西征。待关中平定,我们据险而守,坐看鹬蚌相争,再收拾他也为时不晚。”

而后安排温大雅给李密回信,对他当盟主一事高度赞同,并请他在执掌天下后,能念及同宗李姓的情份,多多提携照顾,并恳请李密保留自己晋阳封地。至于当面会盟一事,因晋阳周边胡骑扰乱无法前往,还望见谅!

李密把信展示给从将佐,得意的说:“连唐公都推举我做盟主,这天下很快就可平定了。”

雨下了很久也没停,派去运粮的队伍不见动静,到突厥求援的刘文静也没消息。这么多人坐吃山空,粮食逐渐紧张。古时打仗全靠粮,没粮心里就发慌。加之有人传言突厥人要联合刘武周袭击晋阳,李渊有些坐不住了,召集将佐商议。

裴寂发表意见说:“宋老生、屈突通凭险据守,短时间内无法攻克。李密虽说连合,但心意难测。突厥人贪而无信,唯利是图。刘武周是个隋奸,一心依附突厥。而太原是一方都会,我们的家属都在那里,不如先回军挽救根本,再考虑后续行动。”

李世民驳斥他说:“现在庄稼遍布原野,不愁没有吃食。宋老生轻浮狂躁,一战就可拿下。李密贪恋粮仓,没有长远打算。刘武周与突厥表面和好,却暗地猜忌。我们秉持正义,挽救苍生于水火,应当先入长安号令天下。如今小遇波折就要班师撤军,跟随我们的人一旦解体,就成了困守太原的贼寇,那时还如何保全自己。”

对于李世民这番陈词,李建成也很赞同,但李渊听不进去,下令立即动身。李世民还要劝谏,天色已晚,李渊返回营帐休息。李世民无法进入,情急之下放声痛哭。李渊听到动静,将李世民叫进来问他原因,李世民说:“我们以大义聚集军队,前进必能克敌,撤军定遭溃败。一旦败退,敌军乘胜尾追,我们就都没命了,怎能不悲伤。”

李渊这才醒悟过来,忙问道:“大军已出发,这可怎么办?”李世民答:“右军还没动,左军应当也没走多远,请让我去追。”李渊笑着说:“我的成败全靠你了,还说什么呢,随你做吧。”

李世民与李建成当即出发,连夜将左军平安带回。

七月二十八日,从太原发来的粮车终于抵达贾胡堡驻地,军心这才稳定下来。

【05】 霍邑大捷

八月初一,下了两周的雨终于停了,这是个好兆头。李渊命令全军用一天时间曝晒受潮的铠甲、兵仗及各类行李物资。

初三,唐军开拔,沿山路直逼霍邑。

李渊担心宋老生闭关不战,李建成、李世民都说:“宋老生此人有勇无谋,我们先用少量军队引逗,他没有不出兵的道理。即便他固守不战,我们就说他要投降,他怕有人举报,不会不出来!”

李渊与数百骑兵赶到霍邑城东数里等待步兵,让李建成、李世民率数十骑兵抵近城下诱敌,他们举着马鞭左比右划,一边装出部署围城的样子,一边指着宋老生诟骂不止。

宋老生大怒,率三万大军从东、南两门分路而出。李渊让殷开山火速催促后军,待后军抵达,李渊准备叫士卒吃完饭再出战。李世民急切的说:“时不可失,战完再吃。”

李渊即与李建成在城东列阵,李世民则列阵城南。

两军相接,李渊、李建成进攻受阻向后退却。李世民与将领段志玄率骑兵从南边高坡驰骋而下直冲敌阵,所到之处锐不可当,竟一举穿透了隋军整个阵营。

李世民亲手斩杀数十人,两把刀都砍卷了刃,袖口上沾满鲜血。李世民拧干血迹,调转马头挥刀再战。李渊、李建成也迅速调整好队形杀了回来,唐军气势大盛,人人玩命死战,有人借机高喊:“宋老生被擒。”

混战中真假难辨,隋军阵脚大乱,全军崩溃不可收拾。唐军抢先攻向霍邑城门,守城士卒慌忙紧闭大门。被断了后路的宋老生下马跳入壕沟躲避,刘弘基追上一刀砍倒。城外隋军彻底破胆,在唐军无情碾压下尸横遍野。

日暮时分,李渊下令攻城。没有携带任何器具的唐军士卒不避箭矢抵近城墙,徒手攀援而上。城上守军早被这血腥场面吓住了,再也无心作战,扔掉兵器或逃或降。

霍邑随即被唐军攻陷,西征之路顿时充满希望!

李渊大赏功臣,有人提议奴仆出身的士卒不应与良民相同。李渊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怎会分辨高低贵贱;到了论功行赏之时,也不应区分三六九等,大家一视同仁。”还有人劝李渊不要封赏过滥,李渊说:“隋朝吝于封赏,所以失掉人心,我们为何还要学他!况且用封赏收揽民心,不比打仗好吗。”

八月初八,李渊进占临汾郡;十三日,攻陷绛郡(治所山西运城市新绛县),擒获郡守陈叔达。

十五日,抵达龙门(山西河津、陕西韩城之间)。刘文静带着五百突厥士兵、二千匹战马风尘仆仆赶来。李渊高兴地拍着刘文静肩膀说:“你们来的正好,兵少马多正合我意,这全是你的功劳!”

【06】 绕过屈突通

霍邑大捷后,关于下步的进攻发展方向问题,在唐军内部形成了两种看法:

一是攻占由名将屈突通据守的河东郡(治所山西运城永济),扫除西进最后障碍;二是以部分兵力包围河东,主力渡过黄河,向长安挺进。

河东户曹参军(掌握户籍的属官)任瓌拜见李渊说:“关中群雄翘首企盼义军,我在冯翊(陕西大荔)多年,知道他们底细。请派我前往劝谕,必望风而降。

义军从梁山(古地名,今山西吕梁市离石区)渡河,经韩城(陕西渭南韩城市)进逼合阳(陕西渭南合阳县),夺占永丰仓(隋时粮仓,位于陕西渭南华阴东北)。如此长安虽未克,但关中大势已定。”李渊大喜,当即提拔任瓌为银青光禄大夫。

八月十八日,李渊到达汾阴(古地名,位于山西运城万荣县西南),派人招抚关中群雄中实力最强的孙华。

二十一日,进军壶口(山西吉县、陕西宜川之间壶口镇)。黄河两岸民众自发前来奉献舟船的日以百计,李渊为此专门成立了水军。

二十四日,孙华从合阳单骑渡河拜见李渊。李渊亲切接见,将他任命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兼冯翊太守,让他率麾下部众先行开路。

同时,令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将领陈演寿、史大奈,发兵六千从梁山渡河,屯驻于黄河西岸等候主力。任瓌为招慰大使,和平劝降韩城(陕西渭南韩城市)。

李渊交代王长谐说:“屈突通距我不过五十余里,却不敢前来,由此可见他的部众必定不听指挥。但屈突通害怕获罪,又不得不战。倘若他渡河攻击你们,我就挥军攻打河东,他必然无法防守;如果他全军固守,你们就断绝河道。前面扼住他的咽喉,后面攻击他的背部,他不走一定被擒。”

九月初七,屈突通果然派大将汤显和率数千骁果趁夜偷袭王长谐。王长谐正面作战不利,孙华、史大奈用游骑兵从后进攻汤显和,汤显和大败,逃回城内断绝河道自保。

初八,冯翔太守萧造向李渊请降。初十,李渊进围河东(山西永济)。

这时,关中豪杰前来投奔的日以千计。李渊想西进长安,又因河东尚未攻克,有些犹豫。

裴寂说:“屈突通坐拥众兵,固守坚城。我军舍他而去,如若进攻不利,后退则为河东所阻,腹背受敌。不如先攻克河东,再挥军西上。长安以屈突通为倚仗,他一败长安必破。”

李世民马上接话:“你说的不对,兵贵神速,我军凭借屡胜之势发展进攻,长安望风披靡。如果顿兵坚城,时间长了人心必散。屈突通不过只知固守而已,不足为虑。”

李渊吸收了两人看法,派部分兵力继续围困河东,他亲率主力向西进攻长安。

当天,华阴令李孝常献上永丰仓,向唐军请降。

十二日,李渊率军渡河,屯驻朝邑(陕西渭南大荔县东)长春宫(隋朝行宫)。

十八日,派李建成、刘文静率王长谐等数万人屯驻永丰仓,阻扼潼关以东之敌进犯;李世民、刘弘基率殷开山等数万人攻掠渭水以北地区。

屈突通得知李渊西进,担心长安被占,派大将尧君素看守河东,亲率数万人赶赴长安,却被刘文静阻截无法前行。

屈突通转而依附屯驻潼关南城的隋军将领刘纲,又让王长谐抢了先,攻破南城斩杀刘纲,屈突通只得退往北城驻守。

李渊见他离开河东,让将领吕绍宗等趁机进攻蒲坂(河东治所,山西永济),被尧君素击退。

【07】 攻破长安

当初柴绍接到李渊通知,让他即刻从长安起身回返太原。柴绍与妻子平阳公主商议,平阳公主让柴绍先走,她藏匿民间慢慢想办法。

送走了柴绍,平阳公主来到鄠县(陕西西安鄠邑区),散尽家财招募徒众。李渊堂弟李神通也从长安逃到鄠县山中,与大侠史万宝起兵响应李渊。又有西域商人何潘仁在司竹园(陕西西安周至县东十五里)聚集数万流民为盗,劫持了前尚书右丞李纲当长史。

平阳公主派奴仆马三宝游说何潘仁,劝其与李神通合兵攻陷鄠县,李神通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平阳公主又派马三宝说服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盗匪率众归顺李神通。隋军多次讨伐,均被李神通击败。

平阳公主出兵攻占周至、武功、始平,徒众增至七万。李渊另一女婿左亲卫段纶,也在蓝田聚集了万余人。待李渊渡过黄河,李神通、平阳公主、段纶各派使者慰问。

李渊任命李神通为光禄大夫(从二品),段纶为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让柴绍率数百骑兵迎接平阳公主。何潘仁、李仲文等也各有封赏,一并受敦煌公李世民节制。

京兆内史卫文升年老,听说李渊兵发长安,忧惧成疾不再管事,左翊卫将军阴世师、京兆郡丞骨仪拥奉代王杨侑登城固守。

李世民平定渭水以北地区,所过之处吏民、盗匪纷纷归附,李世民遴选其中豪杰作为僚属,得到九万余人,在泾阳(陕西咸阳市泾阳县)设下大营。平阳公主带万余精兵前来会合,与柴绍分设幕府,自称“娘子军”。

隰城尉(今山西汾阳县尉)房玄龄拜谒李世民,李世民与他一见如故,邀请他当记室参军,为自己出谋划策。房玄龄也自感遇到知己,尽心竭力辅佐。

李渊令刘弘基、殷开山分兵向西,攻打扶风(陕西宝鸡扶风县),再向南渡过渭水,屯驻在长安旧城。隋军出战,被刘弘基打败。

李世民率军至司竹(陕西西安周至县东十五里),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等率众跟从,屯驻阿城(即秦阿旁宫,在今西安市西南阿房村)。十三万军队在李世民治下军令严整、秋毫无犯。

九月二十七日,李渊认为屈突通已无力西进,随即颁布集结令。让李世民率军自北屯驻长安旧城,李建成自新丰(西安临潼东北)前往长乐宫(汉时所建,在西安东南)。

二十八日,李渊率军西行,将沿途隋朝行宫全部废除,放出宫女回家团聚。

十月初四,李渊抵达长安,在春明门西北设下大营。

自此唐军主力完成集结,共计兵力二十余万。李渊下令严禁侵犯周围村落,多次派出使者到长安表达尊奉隋朝的意思,但迟无消息。

十七日,唐军包围长安。

二十七日,发起总攻。当天,孙华在攻城中中箭身亡。

十一月初九,唐军将领雷永吉抢先登城,长安被克。李渊入城在东宫迎接代王,将其迁往大兴殿。废除隋朝苛政,与民约法十二条。

十一日,将阴世师、骨仪等数人以贪婪害民之罪斩首,其余人员不再追究。

马邑郡丞李靖与李渊有旧怨,李渊一进城就要杀了他。李靖大喊着说:“您兴举义军,是要平定暴乱,怎能为了个人恩怨加害壮士!”李世民也替他求情,李渊这才饶恕了他。

李世民借机将他招入幕府。李靖精通韬略,是当世难得的文武全才,年少时就怀有大志。他的舅舅韩擒虎每次见他都赞许的说:“能够与我谈论为将之道的,也就这孩子了!”

【08】 大唐问世

十一月十五日,李渊备好法驾尊奉13岁的代王杨侑为帝,是为隋恭帝,遥尊炀帝为太王皇。

十七日,李渊从长乐宫进入长安。诏令他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在虔化门处理政务。全国军政事务,除去祭祀之外,均归相府处办。

再说屈突通,他与刘文静相持月余,再派汤显和夜袭唐营。刘文静与左光禄大夫段志玄全力苦战,击败汤显和,屈突通愈发被动。

有人劝他投降,他悲痛的说:“我侍奉文帝、炀帝两任帝王,尽享国家恩宠。如今让我拿着国家的钱去逃避危难,我实在做不出这种事。”

听到长安失守、家属都被唐军所获,屈突通把汤显和留下镇守潼关,领军向东投奔洛阳。谁知他前脚刚走,汤显和就开城投降了刘文静。

刘文静派窦琮、汤显和率轻骑在稠桑(河南灵宝县西北)追上了屈突通,屈突通摆下防御阵型固守。窦琮让他儿子屈突寿劝降,被他痛骂一顿用箭射走。汤显和对着屈突通的部众喊话:“京城都已陷落,你们是关中人,还要去哪里!”

众人茫然无措的互相观望一阵后毅然扔掉兵器投降,屈突通无奈,只得下马面向东南跪拜,哭号着说:“不是臣要愧对国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唐军将他押解回长安,李渊释放了他,将他任命为兵部尚书,赐爵蒋公,兼李世民元帅府长史。

李渊让屈突通到河东招降尧君素,二人相顾唏嘘泪下。屈突通说:“我军已败,义旗所指天下莫不响应。形势至此,你也早些降了吧。”

尧君素答:“您身为国家大臣,皇上把关中托付给您,为何要背叛国家、贪生投降,还来给他们作说客!您所乘骏马,都是代王所赐,您有何脸面坐在上面!”

屈突通面红耳赤的说:“君素,我力量用尽迫不得已啊!”

尧君素答:“我的力量还没用尽,你又何必多说。”屈突通羞惭的退回唐营,痛恨自己当初为何不自尽而死,也好过今天的奇耻大辱!

李渊派刘文静向东拓展,夺取了弘农郡(河南三门峡市灵宝县),平定了新安(河南洛阳市新安县)以西地区。

派詹俊、李仲为使者,巡视巴、蜀,所到之处纷纷臣服归顺。

武德元年(618年)正月初一,隋恭帝诏令唐王李渊享受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最高待遇。

李渊将攻破长安的消息函告各郡县,东至商洛(陕西商洛市,陕豫交界)、南至巴蜀的郡县长官、盗匪首领及部落酋长,争派遣子弟入朝请降,主管部门每天答复各地的回信就达上百封。

三月十一日,隋炀帝杨广在江都行宫中被叛臣宇文化及所弑,结束了他奇谲瑰丽的一生。

客观上看,杨广这辈子没白活,修运河、击突厥、征高丽、收琉球、宴群芳,一个皇帝、一个男人做梦都想做的事他全做了,虽然有些不尽如人意。至于国家被折腾成什么样子,百姓过得如何,与他何干!他挥挥衣袖不闻不问的走了,留下个烂摊子听凭后人收拾。

四月份,噩耗传至长安。

李渊哭的很悲伤!他比杨广只大三岁,两人是一个姥姥的从母兄弟,杨广未称帝前难免有所交集,感情多多少少是有的。杨广一死,他那十三岁的儿子恭帝杨侑也就无足轻重了。

李渊的哭究竟是真是假、是悲是喜,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政权更迭、王朝兴替不就这么回事!

五月十四日,隋恭帝将帝位禅让唐王李渊。

五月二十日,唐王李渊称帝,建国号为唐,改元武德。罢郡为州,改郡太守为州刺史。

六月初六,立世子李建成为太子,赵公李世民为秦王,齐公李元吉为齐王。

赫赫大唐自此问世,展开了它二百八十九年波澜壮阔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