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口喊住宋氏。
一喊出口,他就后悔了。
可能是今日的阳光很美,橘红色的暖光打在宋氏脸上,突然让他想起当初他带着宋氏从绑匪窝里逃出来那天。
那天下午也是这样的天气,不热不燥,城门外,宋氏对他盈盈一拜谢他救命之恩。
当时他甚至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思至此,他已经来到宋氏的马车旁。
他抬眸,明明还是那张他厌烦十几年的脸,可如今再看去,好似哪里不一样了,她眉宇间,不再忧虑,细眉也不再紧蹙。
她好像很开心,像是又回到了他初见她那般。
宋氏眼底的厌恶都要喷出来了。
“姜大人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让人无比恶心?你叫住我是存心恶心我?”
姜禹垂下眸子,因为升起那莫名的情绪消失。
他说,“你定要如此与我说话吗?好歹……咱们的孩子…”
“啪!”宋氏反手就给姜禹一巴掌。
她真的没忍住,自己当初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竟觉得姜禹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她冷声,“别提孩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姜大人脸颊滚烫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氏,旋即他轻笑出声。
“你还在意我的对不对?”宋氏还能出手打他,就证明心中还有他。
他一直都知道,他当初如英雄一般的形象稳稳的扎根在宋氏心里底。
宋氏:“?”她感觉自己像是吃了只死苍蝇一般恶心。
自己怎么就没忍住打了他一巴掌?
“我是在意你,但凡姜家死个人,我都要打听打听死的那个是不是你。”
“姜禹,当初你和裴氏设计我,是我识人不清,你们与我之间,只有仇,没有情。”
“就比如,现在我就恨不得捅死你。”
“你如今这般模样,怎么?裴氏进了姜家你后悔了?”
宋氏每说一句,姜大人脸色便黑上一分。
他像是赌气一般,“后悔?我怎会后悔?裴氏温柔细腻你远远不可与之相比。”
他袖口里的拳头死死捏着, 他绝不能承认昨夜裴氏的疯样让他心惊,他也绝不能在宋氏面前表现出后悔。
“那你还站在这里作甚?赶紧回去你的温柔乡里。”宋氏冷冷道,“你今日诚心恶心我,你做到了。”
她抬脚进了马车。
车夫扬起鞭绳,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里,宋氏敛眉道,“红掌,将今日姜大人的所作所为传到裴氏的耳朵里去。”
“是,夫人。”红掌勾起嘴角,“夫人你注意看没,姜大人脸色发青,整个人颓废无比,看来姜家很是热闹。”
“嗯,贺氏今日一早送信来说,裴氏昨夜将裴一帆杀了,老太太气晕了过去现在都还没醒。”
红掌轻笑,“当初贺姨娘一开始进姜家还与夫人作对,慢慢的她自己生不出孩子倒也安分下来,偶尔来夫人院子里逗逗小孩说说话的,倒成了好姐妹一般。”
宋氏摇头,“女人穷极一生不过是想要母凭子贵,她啊心肠是个好的,就是那嘴得理不饶人,还有林氏,性格内敛,这两人当初嫁入姜家,谁不是对姜大人心中充满爱意?”
“姜禹一时兴起将人纳回姜家,却又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那感情怕也消磨殆尽了。”
红掌道,“奴婢猜测,估计是那裴氏让姜大人纳妾,故意恶心夫人。”
宋氏看向她,轻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宋氏知道,事情确实是如红掌所说,起初她也为此心寒过,当初姜禹可是在她父亲面前发过毒誓,绝不纳妾。
但后来没过几年,他就有意无意提起纳妾之事。
说什么朝中同僚笑话他惧内。
为了她的前程,当初的宋氏强忍着心中苦涩,同意他纳妾。
想必这也是裴氏撺掇的吧。
可笑自己这些年,竟被那二人耍的团团转。
宋氏回了公主府,就看到皇帝和姜璃二人坐在凉亭里嘀咕什么,嘴里还叼着那雪糕木棍,江公公站在一旁手拿蒲扇为两人扇风。
萧岁桉和姜铭两人身上挂着重重的布袋围着院子里跑,两人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
见此,宋氏今日见到姜禹的不适之感消失殆尽。
她笑了笑,转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
姜大人没有马车,他一人独自走回姜府,好在路上碰见了御史周大人。
“姜大人,怎么一个人走?宫里到姜家可是要好长一段路。”周大人拉开马车帘子看向姜禹,“姜大人如果不嫌弃,下官捎姜大人一程?”
御史大人周末是当初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对他唯命是从,可自从他被禁足这人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就是今日上朝,他也装的不认识他一般。
怎么现在有这好心?
“不了,也走不了几步。”姜禹婉拒。
周大人却笑道,“大人可是在恼怒下官?未及时对大人伸出援手?”
周大人痛心疾首,“原本下官也是想要帮大人的了,可是下官自身也难保,与礼王殿下牵扯一事重大,下官也是保命啊。”
姜禹看了他半天,半晌他开口,“周大人,既是保命,如今怎么又将性命这般看轻?在陛下心中我身上的疑虑尚未洗脱,周大人信不信,我今日上了你的马车,明日就有人参你一本。”
姜禹垂下眸子,掩盖眸中神色。
周末这个人,就是个唯利主义者,他不相信,如今他都这般处境了,周末还能在他身上得利?
唯一的解释,他已经投靠了别人。
周大人脸一僵,“姜大人说的也对,只是下官与姜大人共事多年,一直敬佩姜大人,唉,下官只希望姜大人赶紧振作起来,下官也好继续与姜大人共事。”
“那么,周大人。”姜禹勾起嘴角,“粮草一事,是楚大人负责,其中也要经过六部,我记得,周大人和兵部侍郎颇有交情,你看……”
周大人脸色微沉,“姜大人,你想对粮草出手?”
他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姜禹还要防备他?
“不,不过是给楚大人使点小绊子。”姜禹笑了笑,“我与楚大人的关系,你懂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并未上马车。
周末看着他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姜禹,在试探他。
若是成了,他就确信自己真的忠心于他,若是不成,他也不会在用自己。
这一出,成他得利,不成,却与他毫无关系,而他周末会被楚大人弄死。
啧啧,果然如楚大人所料。
姜禹心思诡谲多变,又疑心慎重,太子手中南国的军事布防图又是他从哪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