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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家丁早已被遣至院外,汪小姐和林月寒二人见没有其他人,不约而同的紧贴上房门偷听起来。

姜念站在几步远外,看着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那位曾经告诫他,不要偷听的张童知张大人。

好久不见张大人,临行前听说张太师终于准许他回京任职。

使团走了数月,想来他这会儿已经走马上任了吧?

屋内三人的声音越说越低,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的林月寒着急之余,手下力道不免重了些。书房的木门被她轻轻推动,发出了“嘎吱”一声异响。

“谁在外头!”

这响动惊得屋内的汪老爷立刻噤声,对着房门外大声质问的同时起身就要开门。

林月寒被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就要往一旁无人的廊下蹿去。立刻回神的姜念抓住她的手臂将其拉至自己身边,轻拍着后背安抚着。

而同样被抓包的汪小姐则是站直了身体,理了理衣襟后十分淡定的推开房门道。

“爹爹,是我。”

瞧她这面不改色的样子,也该是常常偷听的惯手。

汪老爷见是自家女儿,脸上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他朝着汪小姐身后一扫,没能见到其他人时又皱起眉头问道。

“你怎么来了?世子呢?”

不是说带着世子去逛逛园子吗?

“汪老爷,本使在这儿呢。”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姜念和林月寒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闻言从一旁走出来冲着汪老爷笑道。

“汪小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往来贸易方面也有独到的见解。便是本使也甘拜下风,想来这都是汪老爷悉心教导的缘故。”

一碰面,姜念就甩出一堆恭维之言,随后也不管汪老爷的惊愕之情,上前握住他的手后径直又道。

“本使同汪小姐相谈甚欢,真是相见恨晚,恨不得彻夜长谈啊!竟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此处。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而且男女有别,再叨扰下去恐怕多有不便。庄大人,就先送本使回驿站吧?”

一连串的话让汪老爷和庄大人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的点头应声。

汪老爷恭恭敬敬的将众人送至府门外,临进马车之时,林月寒又装似调皮的冲着汪小姐使了个眼色。

如今已近深冬,使团必须要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所以姜念等人无法在这边陲小城逗留太久。

一日过后,汪老爷已然知晓假山之内关押的元娘不见了,解救之人除了他女儿再不会有旁人。

汪老爷正在家中大发雷霆,咆哮着要将汪小姐锁在房中之时,却忽然收到了林月寒邀请汪小姐出门赏梅的帖子,就连游玩的马车都在府门外候着了。

面对林月寒的请帖,汪老爷即便心有怀疑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放汪小姐出门去。

没办法,姜念这身份着实太有用了些,就连庄大人都不敢多说什么,他是更加惹不起。

不知姜念究竟想了什么法子的汪小姐,心怀忐忑的坐进了马车。抵达驿站之时,姜念和陈掌柜等人正在屋内聊着她的事情。

“他就这一个女儿又哪能不疼爱,汪小姐不过年前刚刚及笄,他自然也想在膝下多留几年。说不得这招婿一事,就是听多了旁支的挑唆。”

外头天寒地冻的,房内的炭火却是燃的叫人觉着有些热,陈掌柜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不屑道。

姜念靠在软垫上隔窗望着外头的山峦,语气懒散的回应着。

“你猜的没错,我已叫卫一查过了。先前那些来提亲却又在门前闹事的男子,都是汪家旁支的人找来做戏的。”

说这话时,汪小姐已经敲开了房门,自然也将这话听到了耳朵里。

“汪小姐来了,快到里头坐。你的叔伯们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陈掌柜起身将汪小姐迎进屋内,没忍住还是把后头那句话说了出来。

原以为汪小姐会有什么反应,可她只让侍女脱了斗篷,随后便默不作声的在林月寒身旁坐下了。

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看得陈掌柜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知道反抗,这可怎么得了!

“汪小姐怎么还是这般无动于衷?你可知你招婿未成,那些叔伯们便逼着汪老爷从旁支过继子嗣,连人都已经挑好了。就是汪家四房的三儿子,说是汪小姐有了嫡亲哥哥,往后出嫁了也有娘家撑腰。”

嫌弃姜念总是招揽些不得利事情的陈掌柜,这会儿也是真心希望汪小姐能摆脱那些满心算计的旁支亲戚。

倒不是他也乐于助人,主要是一群人合起伙来算计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这手段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陈掌柜看透了那些旁支亲戚的想法,又生怕汪小姐真的觉得有位嗣哥是什么好事,语气满是讥讽道。

“说得是好听极了,但我觉得不过是几房旁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从汪老爷手中分家产而寻得由头罢了。这些叔伯没一个是你爹爹的亲兄弟吧?”

据卫一查探,这汪老爷并没有亲生的兄弟。这些所谓的旁支不过是原先村里头住在左右隔壁的邻居。

具体为什么会成为汪家旁支,姜念等人都十分疑惑不解。

汪小姐点了点头,语气略有黯然的回忆道。

“确是如此。我爹幼时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兄弟姐妹皆饿死在山中。幸得我娘分了他一团野菜馍馍才活下来。他们二人一路艰辛,为了活下去什么活计都肯干,吃尽了苦头才得了这偌大家业。

那些叔伯们当初没一个瞧得起我爹娘,别说出手相助,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顶顶好的事了。可我爹或许是欠缺兄弟之情,叔伯们从山中投奔而来之时他便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

他们先是让我爹入了村中族谱,后来村中各家都要了一份能过活的生意。离得近的这几位,每月还要给他们几十两家用银子。

不过我管家以来,已经减少了每月给他们的月例银子。也不许他们私下支取银两,府中凡是用钱皆要问过我才行。”

说起旧事,这一长串话听得众人皆是沉默不语,许久后姜念才开口道。

“如此说来,这恐怕就是他们要算计你的缘由所在了。”

这平淡的一句话却出乎意料的打碎了汪小姐的无动于衷,她捏紧了拳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凭什么?这汪家所有皆是我娘同我爹一手打拼出来的,我娘生前没得到那些人一丁点好眼色,他们又凭什么沾我娘的光,凭什么心安理得的用她赚来的银子享福?”

“这世间本没有公平可言,你若想要公平必须要你自己争取才行。”

争取?

汪小姐闻言不禁自嘲一笑。

“如今连我爹爹都不同我站在一处,我又该如何争取?”

她与元娘的感情暴露之后,汪老爷的所作所为令她大感陌生,曾经最亲近的爹爹口中说着的是最伤人的话语。

那些话便如同针尖一般扎在她心中,每每想来都隐隐作痛。

看着满脸痛苦挣扎的汪小姐,屋内众人都有心帮她一把。

向来自由自在的林月寒更是满脸愤慨的替她打抱不平,她活得潇洒随性,竟不知有女子过得这般憋屈。

“听汪家下人所言,你自小便管着汪家大小事务,管家、算账、约束下人、平衡庭院的能力并不比你爹差,甚至连外头许多铺子的生意也是你在暗中打理。年纪虽小,这几年却在汪家耗费了数不清的心血。”

如此女子,不该被这世间的不公所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