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听了一岳芽的建议,下了山。
在城中的裁缝铺子找了一份活计。
因为样貌好,又是个眼里有活的,不论是铺子里的秀娘还是老板,对他的印象都非常的刚好。
也有那看重他的女娘,羞红着脸为他送上一个亲手做的香囊,或是手帕。
但都被他一一的拒绝了。
每天做工的同时,他也会留心去观察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
各种各样的长相也都过了他的眼。
无论美丑,一转身就会忘了个干净。最后只记得住岳芽一人的。
每每想到要是除了岳芽以外的人与自己共度一生,他就浑身难受。
最近他还时常做梦。
梦里,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穿着一身的红衣嫁给了别人。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一身汗的从梦中惊醒。
无名扪心自问。
自己绝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梦里的场景真的发生,自己绝对会疯。
每到夜晚降临。
他都会不顾路途有多远,徒步回到那只有两人知道的山谷。
默默的守在岳芽休息的地窖。
不是为她赶走蛇虫鼠蚁,就是偷偷的将岳芽砌歪了的墙毁了重新砌平整。
日出时分,又会徒步走回城里做工。
这么折腾下来,眼看着越来越瘦,黑眼圈越来越重,更多几分颓废的美感。
还真是好看的人不管怎么折腾自己,都是好看的。
上工时,也不知是从哪里听到的,男子可亲手编制一条丝带赠予心悦之人。
于是他但凡有空闲时间,便会请教铺子里的秀娘,如何编织丝带。
那丝带完成之日,他下山做工的时日刚好快满一月。
他看着手中编织好的的丝带,心中浮现出与岳芽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不由的含上一抹笑容。
“瞧你那傻笑的样子。”
裁缝铺的老板娘实在是看不过去,出声调侃了句。
无名耳尖微热,小心翼翼的把那丝带放进了衣襟里。
“我说你怎么拒绝了那么多女娘呢,原来是有心上人啊。”
无名想起了那日的果断拒绝, 情绪瞬间低落,脑袋耷拉着恨不得埋进胸膛。
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看账本的老板娘,一抬眼就见到了无名这副样子。
身为过来人的她,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么。
她放下了手中的账本道:
“还是个单相思?”
“我被拒绝了。”
他抚摸着被放在胸口位置,亲手编织的丝带。
那老板娘来了兴趣,托腮欣赏着无名的颜值,心中也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拒绝这小子的长相。
“你心悦的姑娘心悦别人?”
无名想了想摇头:
“不会。”
“那她是嫌你穷?”
无名还是摇头:
“小芽儿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她父母不同意?”
“她与我相依为命十余载,从未提及过生父生母。”
老板娘调过团扇,用那把手蹭了蹭自己的脑袋:
“那就奇了怪了,以你这张面皮不应该啊?”
无名摸了摸自己的脸扯了一个比较难看的笑容。
“我也不懂。”
那裁缝铺的老板娘,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她道:
“你跟我说说那姑娘长得如何?”
一想到此,无名又想起了那晚无意撞到的场景。
脸上的抬手双手捂住,试图给自己降温。
“她......很......很白......”
“嗯,然后呢?”
“那一双眼睛......仿佛能看见我心中所有的龌龊。”
“嗯。”
“她还什么都懂。思考的时候,总是喜欢托着腮,摸着自己脸上的疤。”
“嗯。”
老板娘还在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在内心感慨年轻人的那些小心思。
下一瞬便感觉出了不对:
“等会?你说那姑娘脸上有疤?”
......
是夜。
无名再次悄悄地回到了山间。
今日他破天荒的没有守在岳芽的住处,径直回了那个曾经两人居住过的茅草房。
本来觉得不大,甚至还有些小的房子,如今没了岳芽,无名甚至觉得屋子空的可怕。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已经雕刻完成的龙凤喜烛,将其全部点燃。
烛火跳动,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了一半光亮,一半阴暗。
无名想起了那裁缝铺老板娘的分析。
岳芽拒绝他,有极大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
因为这张脸,而感到自惭形秽,不愿意接受他。
所以才会有那句:
‘你应该出去山外看看。我并非是你唯一的选择。’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无名抬起了一只手抚摸着自己投射在阴暗面的脸。
转头看着那跳动的烛光,做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决定。
......
...
感觉到了一股无法言明的焦糊味,岳芽猛的惊醒。
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的三两下爬出了地窖。
看着那无人居住的茅草屋忽然火燎棚顶,强制开机的大脑瞬间嗡鸣一片。
“无名......”
岳芽找回理智的刹那就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可她的声音却是沙哑的几乎听不见。
可她此时怎还顾得了那些,忍着喉间的疼痛喊着‘无名’的同时,踉跄爬起来到处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可她在那还着着的房子四周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无名的身影。
于是,她开始胡思乱想。
想无名会不会被熏晕在了里面。
想他会不会被那塌下来的房梁砸的晕了过去,无法逃出来。
越想越担心,越想就失去了理智。
平时遇事冷静的岳芽什么也不顾。
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回地窖,抱出自己现在盖着的被子。
淋上水披在身上就要往那火里冲。
看到火光,急急忙忙从河边赶回来的无名,入目的就是这一幕。
眼看岳芽披着被子就要冲进火场,无名在顾不得其他。
爆发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将还差一步就冲进去的岳芽给扑倒在了一边。
‘哗啦啦!’
还未等两人有多余的反应,那个两人共同居住,耗时六年才完成的小房子---塌了。
岳芽挣扎着坐了起来,不顾那烤着脸疼的火光,看着眼前背着光跪坐在自己面前的无名。
鼻尖一酸,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
与她生活了十余年的无名,生平第一次见岳芽哭,有些不知所措。
慌乱的想去给岳芽擦掉眼泪,手伸到一半后又犹豫的不敢下手。
“别.....别哭。我没事.....我不在里面。”
无名最终还是伸手把岳芽脸上的眼泪抹了去。
只这么一下,岳芽那灵敏的嗅觉便察觉到了不对。
她从无名的身上闻出了很明显的血腥味。
察觉不对的岳芽立马止住了哭泣,抬眼认真的端详着眼前的人。
借着无名身后的火光,隐约能看到他脸上有一道并不和谐的阴影。
她顺势改为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这样能保持自己比无名高出去一节。
她捧住了无名的脸,强势的掰着他的脑袋,转向了火光。
在炙热的火光照耀下,岳芽看清楚了无名的脸。
原本能被称为句天人的面貌上,此时从鼻梁骨开始,一直到右脸下颚线,多出了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
从伤口的整齐度,不难看出,那是被匕首硬生生划出来的。
岳芽原本捧着眼前人的右手上一片黏腻。
她把自己的手从无名的脸上拿开,不可置信的看着沾染到自己手心的鲜血。
无名同样的跪直了脊背,滚烫的手心包裹住了岳芽冰凉的手,将温度传递了过来。
他低头眼含爱意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岳芽:
“你看,我的脸伤了,将来也会留疤。”
“这样我们是不是......”
他小心翼翼的将额头抵在了岳芽的额头上:
“更有夫妻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