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吐白，清晨的风特别寒人，偶尔卷入，一丝丝秋凉扰醒了向来浅眠的百里灏轩。低眸看了看被他揽抱了一夜入眠的女子，依旧双眸紧闭，没有半点醒来的痕迹。
细细打量怀抱中的女子，病怏怏美人，面白如纸，瘦削尖细的小脸，越发磕人的身子，抬手怜惜的抚摸着这张绝色的脸，沿着那张小脸细细勾勒，每一处都不放过。
手移到眼眸处，蓝眸瞥看到眼角处有一条极浅极浅，甚至几乎无痕的泪痕，对，他很确定这是泪痕，为何有泪痕……
“主子。”百里灏轩还来不及思考，就被营帐外魂的声音打断。
“何事。”百里灏轩清冽问道，手下快速下了床榻，快手穿好衣衫，帮允景漫掖好被子。
“进来吧。”百里灏轩身影一魅，就坐在四方桌案前。
“主子，属下找到了巫医。”
“把他带进来。”蓝眸燃起点点希冀之光。
“是。”
随着魂而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瘦骨嶙峋，身子有点佝偻，长长的灰白灰白的长胡子，一身灰色装束的老者。
老者头低低，并没有直视百里灏轩。坐在位置上的百里灏轩用冰冷如霜的眼眸四下打量着老者。
按着平常人，铁定经受不住百里灏轩这般冰冷的探究眼神，可是老者毫无所惧，不卑不亢，默默的站着。
“先生怎么称呼。”百里灏轩冷冷的开口道。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随皇上喜欢。”淡薄出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那么先生，可以治疗朕的妃子病痛？”百里灏轩也不强人所难，直奔主题。
“容在下先诊视。”
“请。”
老者走了过去，并不像一般医者“望闻问切”，而是默念几句咒语，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中念念有词。
百里灏轩没有丝毫惊讶。因为，巫医本就和一般大夫不一样，他们会法术，通过一些法术和药材治疗病人。可是，他们的法术往往也有副作用，一般的人是不敢叫巫医医治，因为这些副作用代价或许惊人。
念叨了一阵后。老者向前，对着百里灏轩道：“患者心念太重，病入膏肓，怕是药石无灵。”
“可有办法救治？”百里灏轩心上一窒，忍着涌上的痛，淡声问道。
“有，可是……”老者欲言又止。
“可是如何。无论需要什么，只要朕有的，都给你。”百里灏轩急切开口道。
“相信皇上亦都知道，巫医救人，是有副作用的。而且，在下可帮患者除去沉重的心念，可是她毒已攻心，就算施法，也只能保一时无恙，并不是长久之法。”老者坦诚的说道。
百里灏轩心知道，她的身子很差，但是没想到已经到了毒已攻心，病入膏肓，药石无灵的地步。也幸好，她没有怀孩子，不然要把她的身子蚕食成虚空吗？
看来，他始终都还是要找到那个蝶形面具男子。
思绪不过一瞬。
“是何副作用？”
“除去执念，必定会把她的记忆一一洗去。换言之，她会失去所有记忆。”老者沉着淡定道。
“那么就洗去她的记忆。”如此一来，也正合百里灏轩之意，这样的重生，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还能相爱呢？
“或许一生也想不起，或许一受刺激就想起。这样，皇上还愿意吗？”因为人的心，从来都是难以左右的。连巫医也无法确定洗去的记忆能不能遗失。
百里灏轩陷入两难的沉思中。
她洗去那些惨痛的记忆，那自然是好的，于她，能重新开始，忘记过去；于他，他们就能抹掉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重新相爱。
可是，如若嫣儿在日后想起来，是不是会更加痛恨他呢？
转念一想，他需要在乎吗？需要在乎多一条恨吗？
“请先生施法吧。”百里灏轩果决的说道。
“确定？”
“嗯。”百里灏轩重重点头道。
“请皇上先出去，半个时辰后，方可进来。”
“嗯。”百里灏轩鼻哼了一声，一撩衣袍，转身离开中军营帐。
“主子……”
“何事？”
“这样好吗？”魂忍不住问道。他第一次对百里灏轩的决定有了怀疑，是因为他担心主子日后会后悔。
“何出此言？”百里灏轩冷冷的看向魂。他亦是知道，魂向来只会执行任务，绝对服从，可是这次却……
“属下怕主子日后会后悔，如若情妃娘娘想起来，那么……”魂犹犹豫豫的开口道。从不多言的他，今日说了这么多话，他竟是不习惯。
“起码还有过真心的甜蜜……”百里灏轩轻轻淡淡的一句，被秋风一同卷入，飘向远方……
他也但愿桑于菡嫣一辈子都不要想起以前的痛苦，那么他们就有一生纯净相爱相守。
可是，如若她日后真的想起，那么起码现在，他们能有一段相爱，就是纯粹的你爱我，我爱你的日子……
这样的期盼，奢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