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四年,秋。
滨江国际,总统套房。
一张赌桌摆在房间的正中央,桌面上是堆积如山的现金。
几十名宾客坐在房间里观战,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赌局终于来到了开牌时刻。
荷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接着郑重说道:
“陈先生,蒋先生的手牌是四张K,请您开牌。”
随着荷官的提醒,陈浮生把目光从天花板上缓缓收了回来。
疲惫,困倦,以及厌恶,让他的脸色显得非常的晦暗。
他已经没有耐心去完成这场赌局。
可坐上了这张赌桌,开不开牌却由不得他自己。
在众人的期待中,陈浮生掀起牌角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
那是一张红心十。
加上牌面,正好组成一幅六七八九十的同花顺。
同花顺吃四条,实际上他已经赢得了这场赌局。
但他并没有急着开牌,而是目光平静的看向自己的对手。
“你这一路走来,输的最惨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陈浮生突然问道。
对面的男人被这个问题问的一窒。
出于对陈浮生的尊敬,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如实的回答。
“一三年的时候,我在马来西亚的云顶输掉了全部身家,不但死了一批兄弟,就连我自己,也被人斩断了一根手指。”
陈浮生听完之后没有说话,只沉默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几秒钟过后,才认同的点了下头。
“是啊,走在这条路上,谁又没有经历过倾家荡产,谁又没有死过几个兄弟呢。”
赌桌上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变得一片沉寂。
包括房间内所有的宾客,每个人几乎都感同身受。
陈浮生在众人的沉默中抬起右手,然后轻轻的在那张红心十的背面点了一下。
手指翻转间,一抹劲风便将底牌给掀开。
然而本该出现在底牌上的红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黑桃。
房间里的众人顿时露出错愕的神情。
“你赢了。”
陈浮生露出微笑,平静的宣布了自己的落败。
这也代表着,赌桌上的两亿现金,跟他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宾客们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却依然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很多人甚至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代赌神陈浮生,竟然会输的如此干脆!
那个号称心眼,曾经把整个赌坛杀穿的男人,竟然输在了这么一场三流的赌局当中!
然而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
赌桌上翻开的底牌,已经成为铁一般的事实。
在输光自己的家产之后,陈浮生推开椅子,缓缓站起身。
“拿着这笔钱,找个地方养老吧,不要再赌下去了。”
转身离开之前,陈浮生突然劝诫了自己的对手一句。
接着,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房间里负责安保的小弟们一下子涌上来。
“生哥。”
“生哥,你要去哪儿?”
虽然眼神里带着炽热,心里带着不甘。
但这些小弟们依然愿意遵从陈浮生的指示。
可陈浮生只是挥挥手,将这些人给劝退。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不要跟来。”
小弟们面面相觑,只能看着自己的老大消失在门口。
等房门重新关上之后,走廊里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世界。
陈浮生先是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然后又盯着打火机的火苗看了很久。
自从拉斯维加斯的那件事之后,他也试过要重振旗鼓。
可一个赌徒的信念一旦崩塌了,又怎么轻易拼凑的起来。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在平江赢过很多钱,也输过很多钱。
直到刚才,他甚至还输掉了自己最后的家产。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惋惜的事情。
可是只有陈浮生自己才知道。
钱,只不过是他输掉的最后一样东西罢了。
“不赌了。”
似乎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浮生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念叨了一句。
接着他迈开脚步,朝着通往天台的阶梯走去。
当陈浮生站在天台边缘的时候,恰好有一阵秋风吹过。
天际的云,被吹的聚散无定。
就像是那些他曾经拥有过的财富。
陈浮生闭上眼睛,感受着风里夹杂着的那些来自故人的问候。
“生哥,今天赢钱了嘛?”
“生哥,晚上我们去哪里潇洒?”
“阿生,下一站我们要去哪儿?”
陈浮生重新睁开眼睛,最后凝望了一眼远处的天际。
然后自嘲的说道:“没有下一站了,赌徒这条路,终究是一条死路。”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
一张红心十随风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