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木端着红烧鱼进了堂屋,林煜端着大托盘紧跟其后,其他客人们也依次跟进了屋。孙苞打头,张严跟在最后面。
几大盆菜摆上,八仙桌就显得拥挤起来。几人站着看白杨木给几盆菜摆位置,还没人敢先入座。
白杨木又指挥起孙苞:“小孙,你去厨房拿一下碗筷。”
孙苞应声出门。白杨木没有子女,也没有正式开山纳徒举行过仪式。孙苞是白杨木曲艺团同事家的小儿子,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白杨木,给他端茶递水顺便学艺。在白杨木的这个院子里,他是算半个主人的。
白杨木在上首位落座,然后向众人摆手:“你们都坐吧。今天咱们也不喝酒,就吃一点家常菜。”
四个客人在两边坐下,张严和林煜则是很自觉得坐到了末席。孙苞回来,把碗筷分发给大家之后,就挨着白杨木坐下。
动筷前,白杨木又开口:“小林啊,我给你介绍一下。”
孙苞是半个主人,张严是顺带的。其他四个客人都顶着挺大的名头。全国戏剧家协会的副主席啦,燕京戏剧家协会的名誉主席啦。当然,这四位本身也都是知名度很广的实力派演员。
四人显然都没想到白杨木会亲自给林煜介绍他们的身份,看向林煜的目光又变了变。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林煜是被孙苞带过来长见识的,算是白杨木的徒孙。但看这架势,亲孙子都不止啊。
林煜很有礼貌地站起来听着,不过有白杨木镇场子,那四个也不敢托大,也都站起来和林煜握了手。
白杨木本人没有参加任何协会的评选,但好几个协会却是主动给了他名誉主席,名誉会长之类的名头。白杨木的业内地位是靠一部部作品硬生生打出来的,没人敢质疑。
在这倒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主要是孙苞在和几个客人聊天,聊的内容主要是关于即将开幕的戏剧节的。
聊着聊着,又恭维上了:“说起来,要感谢白老,找来这么多前辈大家,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您们排的新剧目了。”
白杨木不疾不徐地把嘴里的一口菜咽下去,才接话:“我们这个剧啊,最大的功臣就是小林。”
“哦?小林同学也参演了这出戏吗?”
之前白杨木到处找年轻演员试剧中小皇帝那个角色,在座的几个人也多少听说过一点。还有人推荐过自己家的后辈去碰碰运气,但毫无疑问都被李钢吓回去了。
要是这么难演的一个角色被林煜拿下来了,那众人倒也能理解为什么白杨木对林煜的态度如此亲厚了。
白杨木语出惊人:“小林是我们的男一号,剧本也是他修改的。”
那四个人都抬起头来,想从白杨木脸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孙苞也不太敢相信林煜这么牛。要知道,他一开始推荐林煜去白杨木的剧组,完全是为了给林煜点下马威,压一压他的年少轻狂啊。他踟蹰道:“老师,小林才去您那两周...”
白杨木直接夸了:“嗯,小林很有天赋,还肯吃苦,做事也很认真。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挺喜欢他的。”
这话说出来,分量又不一样了。没这话,那今天这顿饭的意思是“林煜是我的晚辈,你们都关照一下”,而有这句话,意思就直接变成了“你们小心点,林煜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林煜都没想到白杨木会说出这样的话,惊愕之下,差点被嘴里的一块红烧肉噎到。他本来以为今天自己当个木偶,在几个大佬面前刷个脸就行了。但白杨木这么抬举他,弄得他都快脸红了。
什么叫“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挺喜欢他的”呀?翻译过来就是:“林煜是我们罩着的。”
这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今天之前,白杨木恐怕还征求过李钢苏玄云他们的意见,这才能说出那个“都”字。
就算都对白杨木的人品是公认的无可挑剔,就算年龄也有点对不上,但还是有人忍不住怀疑起来:这个叫林煜的小子,不会是白老的私生子吧?
林煜对自己的身世还是很自信的,所以他觉得有些羞愧。自己可担不起白老如此厚爱啊。
被白杨木丢下这么一颗重磅炸弹,众人不免都有些食不甘味。等吃完了饭,就有人提出要告辞。他们得赶紧叫人去查一查林煜的来头。
白杨木也没有留客。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只是对林煜道:“小林,你留一下,后院的花圃要翻一下土。”
“老师,那我也留下!”孙苞也很积极。
白杨木却直接赶人:“今天不是周末,你这么大个院长没有事的吗?”
等所有人都走了,林煜撸起了袖子:“白老,哪块地要翻?”
他刚吃了三大碗饭,有的是力气。别说翻个花圃了,就是犁二亩地都没有问题。
白杨木却摇了摇头,把林煜带到了库房,指着孙苞搬到这的那坛酒道:“小林,这东西太贵重了。心意我收下了,酒你带回去。”
这酒经了孙苞的手,在别人眼里就是白杨木已经收下了,就代表着他承林煜这个情了。可他还让林煜把酒搬回去,那就是真不想收这个礼。
林煜解释道:“白老,我家里挺有钱的,这坛酒对我来说也不算贵重...”
白杨木打断林煜:“我知道。我哥哥去南边前,他们慰问队特地去了一趟沪市,每人买了一身“双木牌”的新衣服。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但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无功不受禄。老头子帮不了你什么忙,没道理收你这么大的礼。”
林煜想说今天这顿饭,您帮我的就已经够多了。但看白杨木坚定的神色,就知道这么说也没法劝他收下这酒。
林煜只能换了个说法:“那我以后来看您,您能陪我小酌一杯吗?”
白杨木笑了:“你愿意来给我这花圃松土,我自然是高兴的。”
林煜道:“那我这酒就算寄存在您这了。等我以后来,咱们就喝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