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交谈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便再没聊过。
而大梁先前虽说大败，却并未退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再次攻城，因而祈军也没法就这样班师回朝。
谢予明面上说是督军，整日里却只搁屋里待着，别说军营，连房门都懒得踏出去半步。中途裴迁找各种借口请过几次，愣是没一次请出来的。
想到这人与林献关系似乎还行，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先生与学生的关系，裴迁也不在谢予那儿费功夫了，索性直接上门准备拜会林献，想着看能不能让这人去请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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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将这事上报的时候，林献正在纸上写写画画，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停。
“裴迁？他来做什么？”
昭华面上有着几分迟疑，“说是……拜会？”
埋头继续手上动作，少女答得随意，“我看不像，近来府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裴迁这人又不喜她，虽说上次琴音指挥作战一事后对她也算恭敬了些，但她俩的关系也犯不着他亲自上门拜会，今日前来，必定有事。
昭华站在一旁兀自想了会儿，想起些什么来，顺着回了句，“真要问，倒也有，说是小裴将军这几日想请谢少师聊一聊靖云之战的事，但谢少师自打那日回了房便再也没怎么出过门了，有人求见也都拒了。”
将笔搁在一旁，林献目光落到纸上，轻哼了句，“看样子，这是来找我支招来了。”
不过说到底也没什么用，她那日可是跟谢明非不欢而散，若说她也上门拜见，这人见不见她还有待考量。
嘴角微扬，她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了眸底情绪，“行，让他进来吧。”
裴迁进屋的时候，靠窗书案上的东西早就收拾过了，除了搁在一旁带墨的笔能看出先前应该是有人在这儿写过什么以外，也看不出旁的什么。
进了门，便只看见林献坐在那儿喝茶，昭华站旁边候着。
“小裴将军可是关于靖云之战有了什么新想法想与我商讨一二？”
少女低头看着手中茶，漫不经心问了句。
裴迁犹豫片刻，“……是，忽然有了点想法想与二小姐聊聊。”
侧首将茶盏搁在一旁，林献神色淡淡，“那先坐吧，昭华，给小裴将军看茶。”
裴迁：“……”行吧，那就硬聊会儿呗，总能找到机会开口说正事。
上了茶，裴迁端着茶硬着头皮跟人聊了半个时辰他认为接下来靖云该作何打算。
聊到最后他实在聊不下去了，这才终于坦言，“二小姐，其实在下今日拜会是想请你上门请谢大人出面谈一谈督军之事的。”
林献坐在那儿，面上故作惊讶之色，“小裴将军不能请吗？靖云之战怎么说也是裴将军与小裴将军带兵出征，我一个尚书府的庶出二小姐出面请督军算怎么回事啊？”
“这……”裴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半晌才将话说了个全，“倒也不是有意想要扰二小姐清净。”
“我等自知先前那次交锋全赖二小姐鼎力相助，心中也甚是感激。只是，这几日我也曾上门拜会过，却谢大人的面都没见到，多是他手下两人出面婉拒。”
林献揣着明白装糊涂，试探着问了句，“那小裴将军的意思是，你一人上门被拒有些尴尬，待到我同样被拒上几次，你也算是有伴了，便也不觉尴尬了吗？”
坐在下方这人忍了又忍，强挤出抹笑来，“……二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在下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出面请谢大人上门一叙？”
该死的谢明非，要不是这人藏着死活不肯见他，天天就只叫手下那俩人出来打发他，他又何必求到林献这儿来。
难道这丫头看着会比谢予更好对付些吗？不，这人只会更可恨。分明知道他什么意思，还要在这同他迂回，扯些有的没的。
果然，林献听了这话，垂着眼，不明状况的人见了指不定以为她有些伤心，“小裴将军抬举了，我假借祭拜之名私自离京前来靖云之事，先生知晓了很不认同，只怕现下也不会愿意见我。”
裴迁心中暗骂了句，这人都能为她自请离京到这靖云来做督军，又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见她。
只是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倒是副宽慰之色，“二小姐多虑了，谢大人到底是你的先生，岂会因为这事不愿见你呢？”
搭在桌边抓着桌子一角的手随意支起来撑着脑袋，少女眉眼间看上去似乎觉得有些倦了，慵懒且随意地答道，“承蒙小裴将军看得起，我便也明说了。”
“前几日我同谢先生吵了一架，他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我也讲了几句伤人的话。”
“现下不管谁去拜会谁，只怕彼此都不会见。”
“小裴将军请回吧，你在我这儿耗着也没用，即便我去了也没法帮你请出谢先生。”
更不要说她根本就不想去。谢明非上辈子根本就没有来这儿当什么督军，这一世却……她才不信是这人忽然间良心发现，想要救这一城池的将士。
“二小姐……与谢大人那日吵了一架？”
林献方才明明说了不少，裴迁却只注意到了这一句。
他先前的疑惑现下也算是解开些许，难怪谢明非这几日闭门不出，有人拜会也全都拒了。
怕不是因为这事吧？多半是了，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你为了自己学生的安危，特地上请离京赴战场，非但没得句好，这人反倒跟自己吵了一架。
只是……二小姐还当真是好胆量啊，那可是京都没人提及不敬不怕的太子少师谢明非，先不论一般没人会与他吵起来，便是气急，只怕也不敢跟他吵起来。
但若是这样一想，又不免叫人怀疑起来。这两人真的只是简单的学生与先生的关系吗？
谢明非清心寡欲，对这世间的人和事都提不起半分兴趣，却因为林献几年来头一次离开京都。
而林献，只是一个尚书府的庶出二小姐，再往其他身份上靠，也只是众多伴读中的一个，谢予教过的诸多学生里最不值一提的一个，却敢与谢予吵起来。
是自信能够全身而退，还是……
林献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是，我那日与他吵了一架。先生现在应当还在气头上，想来不会愿意见我，小裴将军若是为这事前来，还是请回吧。”
话已坦言到这个份儿上，裴迁自然也不好再勉强，正要起身，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道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