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日凌晨三点,陈观水在东兴岛踏上了店家的渔船。
在船上,陈观水继续和这个姓周的男人侃着大山。不过现在,陈观水和他聊的内容就不再是厨艺了,反而是证券市场的东西。股票、国债、期货、期指、黄金、现-货、票据、公司债、外汇、国外市场、上市,反正就是随便的闲聊。
船慢悠悠的在长江水面走,话题也是慢慢的在乱滚。陈观水的渊博和深邃,还有他有意识的操控话术,让谈话进行的很愉快。
远望南面的夜空,下半夜的东海从长江江面上看过去,这还是第一次。
很不一样。
下半夜的东海,灯火比上半夜少了许多,但却更加的安静。静谧的夜色下,是依然辉煌灿烂的灯火,惹人迷醉。
但寂静的夜色下,有着太多的事情在发生。
听从费玉伦的命令,潜伏在东海的若干个小组已经开始行动。
杜如梅也正带领着自己的小组,抗着枪,行走在黑暗里,准备捕猎谢红旗。
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两个女人在追着他的足迹。
而因为陈观水冲击明珠国际机场,毁掉了那份从日本那个特别的地方寄来的四张纸,这个情报让国安局里面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的那场特别的会议,不欢而散。
同样得到情报的一些人,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互相通了电话,很简单的就确定了合作,达成了共同的目标。同样的,很多人开始出现在外面的道路上,寻找着他们的目标。
白锦文带着他的小组,仍然在东海的夜色下奔忙。已经知道六号仓库里的美国情报侦查车秘密硬盘发生了爆炸,所以对王环环的追捕被上了一个等级。局长特批了命令,可以动枪,如果不能活捉,可以击毙。
几根粗大的红线伴随着命运的交响曲,在黑夜里狂奔,即将碰撞在一起。
这个时候,谢红旗又一次的推开了“西方文学咖啡馆”的大门。二十四小时营业,附近的大学生和附近的外国人,很多都喜欢在夜晚待在这里,享受着最寂静和最沉浸的阅读。谢红旗没有惊动他们,而是直奔了楼上,推开了咖啡馆主人老休特的房门。
伊思林·凡·休特,1945年出生在东海,现年71岁,在1966年加入美国国籍,在1980年正式加入cIA,活跃在东南亚。1990年,进入中国,在东海定居,到现在已经第27个年头了。
谢红旗心里回想着咖啡馆主人的资料,丝毫不意外的看到老休特坐在壁炉前,正在等着自己。
“你来了,进来坐吧。”老休特脸上带着笑,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很奇怪,老人在下面放的全部都是外文书籍,但他现在使用的却是纯正的中国普通话。
等谢红旗坐下来,老休特才开口问道:
“前天晚上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些情报,说吧,谢小姐,你调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谢红旗微微的一俯身:“休特先生,我先要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你提供的第一份情报,补全了我的证据链,也证实了总部那边对他的怀疑。而且你提供第二份情报,我昨天白天也已经核实过了,确实是如同你所说的那样。在刚才我已经把针对两份情报的调查结果,通报了总部的霍华德先生。”老休特一点都不惊讶,他晃晃手,非常的感慨:“好了,霍华德先生是不是已经有了决断?唉,我的老朋友······”老休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他被过去的时代捆绑住了,还认为现在的这个时代是过去美苏对抗、特工大战的年代。我脚下的这个国家曾经给了他巨大的伤害,所以他一直都对现在的这个红色政权和拥护这个红色政权的人抱以极大的反感。从四十年前,他从佛罗里达州六号基地出来回到香港,他就一直都在准备着打倒他的敌人。”
“曾经,他个人的仇恨和组织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他立下了很多的功劳。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年,这个世界和这个国家都已经改变,很多新的思维和新的策略已经出现。我和他的观点不同,我认为我现在站立的这个国家很伟大,我所要的做的是让它更加的伟大,所以我一直在致力于在这个国度的年轻人里面推广我们的理念,像种树一样的耐心的等着他们长大。但是我的老朋友不同,他到现在都没有想过要放下手里的枪。他最近做的很多事情,让我很痛心!”
“谢小姐,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谢红妆无语。
她是明白眼前这个老人的抉择和痛苦。也是通过他的资料,才知道了眼前的这位垂垂老者在过去的二十六年一直默默无闻,却已经做下很多人无法想象的丰功伟绩。“推墙运动”的播种者,这是总部最高层对眼前这个老人的赞许。
而至于对另一位老人,谢红妆现在已经无话可说。老休特提供的第二件情报,是在上个月发生在震旦大学附近的一起强奸杀人碎尸案。一个出生东海名门的女孩子,一个震旦大学西方文学硕士研究生,一位老休特非常看好的种子,在一个夜晚被一个暴徒强奸,然后杀死,碎尸,抛弃。一切做的都像是一个刑事案件,而且是一个犯罪手法非常高超的罪犯留下的孤案。可是所有人都低估了眼前的老人的能力,他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查出了凶手,而且挖掘的更深,深到可以看到地狱的深度。
杀人的罪犯,是一个叫王锐的中国人。他是一名中国的武装警察,而且是一位中国老将军的护卫,是一个庞大的政经军家族的附属品。然后,他在十月十一日的早晨绑架了一位后来被证实身份很特殊的女人和两个小女孩,接着在铁路废弃货场被人杀掉。
对于老休特来说,杀人凶手已经死亡,他本来就应该把事情放下了。但是一些很特别的痕迹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味道,然后就是自己的老朋友,在这里面好像做下了什么非常不好的策划。再结合老朋友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老休特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尤其是陈观水势如破竹,狂如奔马,一连七次强拳,杀死了七十个日本人,其中有五十二人是日方情报人员。如斯惨烈的报复,如此精准的打击,如此嚣张的宣告,不能不让老休特提高警惕,担心自己这一方的情报人员会成为下一个被打击的目标。
这也是美国cIA总部发来的紧急命令,在没有查清突然出现的东方超人的真正面目之前,在情报系统、军队系统和国会系统没有商讨出具体对策之前,无条件停止一切对华强硬情报活动,所有在华武力小组进入潜伏状态,任何情报人员不得主动挑衅可能导致东方超人打击的目标,更不准许主动挑衅东方超人。违抗命令者,将按特别条例进行处分。
而总部派遣来主持对东方超人的对策小组,现在还在北冰洋的上空。
但是老休特已经从谢红旗的表情看到了自己老朋友的结果。
“谢小姐,费玉伦先生曾经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战友。我们一起度过很多很艰险刺激的日子,我们一起杀过人,处决过叛徒,培养过鼹鼠。但是我们都还是人类,都不可避免的会变老,也不可避免的要把我们的事业托付给你们。我服从了命运,选择了遵循自然的选择,像一颗老树一样的死去。而我的老朋友,他比我年龄还要大,却怎么也不肯放下他心里的仇恨,固执坚强到底,以至于我不得不背叛我们之间的友谊,向你提供关于他的情报。”
“请你杀了他以后,为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谢红旗默然。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上级的指令已经下达,费玉伦的错误也已经确定,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执行了。
费玉伦犯下的错误,最大的一条就是贩毒,而且是大规模的贩毒,长期的贩毒,并且利用国际贩毒得到的巨额利润秘密供养了一大批国际雇佣兵。其中很多人,都是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加拿大的特种部队里面因为违纪而被除名的人,甚至还有不少臭名彰着的国际恶性刑事犯。
组织不能容忍个人把他的意志凌驾在组织之上,也不能容忍个人肆意妄为而把仇恨甩给组织的身上,更不允许一群根本就不爱戴美利坚合众国的败类用“爱国”的名义去制造种种非人听闻、残忍绝伦的杀戮。
而第二条错误就是他无缘无故就挑起了战争。追捕红色特工,和追杀红色特工,一字之差,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谢红旗一直以来都以为费玉伦执行的任务是挖掘汉风俱乐部的第一代特工,并且把他们追捕到手。但现在的事实是,谢红旗还是不知道费玉伦曾经做过了什么,才会导致中国放出了陈观水这个大杀器。
而更让谢红旗痛恨的是,拿出三百万美元收买那个叫王锐的男人的人,就是费玉伦。而老休特查出来的引诱王锐去强奸杀人分尸的幕后人物,也是费玉伦。自己从保罗那里得到的情报,费玉伦下达给铁路废弃货场的那四个被陈观水杀掉然后神秘失踪的日本人的指令,和他告诉自己的截然不同。自己还通过其他的手段,从他的秘密手下中抓住了一个女人,得到了更让她震惊的一些消息。
十月十二日晚上汉风俱乐部蒙面恳谈会之后,突然爆发了三起很特别的绑架事故。
现在已经可以明确,是东海地下铁这个神秘组织把河本若菜小姐被中方虐待的完整视频发送给了正在东海旅行缅怀七十年前入华作战的极右翼团体。但是这些人之所以能绑架到杜家的女人,那个最容易被绑架的杜如芸,却是从费玉伦的手下购买的情报。
更重要的是,通知那九个琦玉医药工厂的日方工人,琦玉医药工厂爆炸案的幕后是陈观水,陈观水的女人是程蕾,程蕾正在离开汉风俱乐部的,引发后面更多事故的那个人,也是他,费玉伦。
而接着出卖了这些日本人,又把这件绑架案通风给杜草昧的手下的,看准了杜草昧对陈观水的跃跃欲试,精准的挖了大坑,准备埋葬很多人的,还是他,费玉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