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水打开了行李箱。
行李箱很大,周围是用薄钢板圈出来一个稳定的空间。里面有厚厚的海绵包边,还有一个气窗,可以让被装在里面人稍微舒服一点。
一个女人爬了出来。
确实是换了一套衣服,一套只有一个红色项圈、一根钢链的衣服。
女人很顺从,很自然的跪好在陈观水的面前,仰起一张脸。她脖子上的钢链很短,一个锁扣卡死在行李箱内侧的一个铁环上。她自己把锁扣打开,捧着链条递到了陈观水的面前。
陈观水站的很直,眯着眼睛很危险的俯视着身前的女人。同样的一张脸,前天晚上是一个英武挺拔的女剑客,昨天晚上是一个高贵雍容的贵妇人,今天晚上就变成一个不知羞耻的美人犬。
叶冰云,到底哪一张脸才是你真正的自己?
还是你们这个圈子都是这么乱,都喜欢这么玩,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我陈观水也不得不陪着一起玩吗?
你们他马的是在羞辱我陈观水的尊严!
我有我的底线,我有我的坚持,我有我的立场,我有我的爱情。
陈观水本以为箱子里面的女人最少也会穿着一套比基尼。考虑到现在的天气,一套正常的衣服都有可能。刚才在桥上,陈观水听出了杜草昧话里的说的是叶冰云,但是站在航母之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一种的淫糜堕落。
真的好大方!
拿一个名牌大学的教授,一个艺术学院的院长,一个上层社会的名女人,一个非常有才华的熟妇女人,当成一只萨摩耶,就这么简单的放在自己的面前。
杜草昧,你说是在送礼,何尝不是在向我示威?叶冰云这样的女人,你都可以这样的折辱,她仍然要甘于听命。是不是如果我不服从你的意思,你对我身边的女人也敢下这样的辣手?
陈观水心里只有冷笑,果然阶级不同,天生的利益方向就不同。高高在上的人,总以为自己这些站在下面的人可以随意被玩弄,被驱使,哪怕自己已经用血腥杀戮证明了自己的恐怖,但是仍然有人会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放在他的下方,用上位者的眼睛来俯视自己。
陈观水没心情去玩弄送上门的叶冰云,虽然她很美,虽然现在她赤裸的样子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勾引。她坦然接受的脸、她发自内心的顺从、她挺直的胸乳、白皙的皮肤、刺目的红色项圈,组成了一个大写的“草我”。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可是陈观水就是不愿意。
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一些人和绝大多数的人不一样,比如说我。
陈观水拿起旁边沙发上的一条大毛巾扔在叶冰云的身上,背过身,站到窗前,看着远远的东南方向的一个地方,很冷淡的说道:“起来吧。叶女士,我和你认识好像才三天的时间吧?你就这么的相信我,愿意把你自己用现在这个样子交给我?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吧?还是说你叶冰云本来就是一个另类,一个烂货?”
陈观水看着那个很远的被树影挡起来的方向,心中一片冰冷。在东海这个数千万人口聚集的大都市,在这个中国最繁华、最奢侈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有着太多奇葩、另类、扭曲、罪恶、丑陋、卑鄙、无耻、荒诞的故事在上演。突破人类认知和道德底线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爆发。曾经的陈观水,消沉的时候,也曾经降下去过,想着在那种污浊的淤泥里面把自己埋葬。但是心里的坚持却让自己和那些人、和那些氛围格格不入,所以一直都是飘在空中去做一粒寂寥的灰尘。
毒品、黑帮、黑金、赌博、欺诈、高利贷、虚荣、恋物和上位者的无耻融合在一起,陈观水以现在大脑超频的状态,参照已经看过的那些绿帽文、强暴文等等等等成-人小说,或者那种天涯体日记,可以很轻松的推演出一个恢弘而雄伟的人间地狱变。
向往光明总是很难,堕入黑暗总是很容易,欲望横流的东海,有着太多的残忍。眼睛看的越明白,心里想的越清楚,自己就越痛苦。
陈观水已经决定了,今天晚上就放叶冰云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等到明天早上自己东去日本,两个人就自然两清。至于说什么替她杀人,那还是看自己的心情吧。杜草昧都不敢动手的人,说不定就是cIA的高级干部,藏的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了,自己怎么动手。难道要硬闯美利坚,杀进cIA,扛着导弹和坦克去杀人吗?
再说了,竟然你叶冰云现在都已经跪下来,准备来讨好自己,那你也应该有一种觉悟。从来没有听说过奴还可以要求主去做什么事的,这就是你自动变成奴的觉悟?
叶冰云被毛巾砸了一下,看着眼前已经转过身去的男人。叶冰云能看出来,陈观水现在很冷静,一点都没有被自己的低姿态给挑起欲-火,也不是那种假正经,而是一种真正的冷静,连怒火都不多的那种冷静。
叶冰云低头,果然是不一样。自己以前在杜草昧的手下,用同样的方式,用同样的箱子装着同样的女人,去招揽那些原本精明强干、桀骜不驯的男人。再厉害的男人,总是会被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女人打动。再装纯的男人,心里总是有阴暗面,总是有他所希冀而不可得的女人。自己只要抓住这一点,就可以狠狠的抓住他们的心脏,让他们替自己卖命。
而那些女人,东海这么多的大学,这么多的公司,从来就不缺各色各样的女人。她们同样有着缺点,而且比那些男人还要大,也更容易掉进自己的陷阱,最后不得不自己去换上这套装备,爬进箱子里面,被自己当成一件礼物送出去。
说起来,自己的心里也是有着一个缺点的。
叶冰云披着毛巾,遮住了胸前的玉峰,站起身走到了陈观水的身后,陪着他一起去看外面的夜景。
外面很黑,南面城市上空很亮,但眼前只有稀落的灯光和黑黝黝的树影,叶冰云不知道陈观水究竟是在看着什么。
等了有好一会,叶冰云才转过来脸,问陈观水道:“陈先生,你现在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很低贱的女人?”
陈观水不说话。
“你是不是认为我既然可以今天这个样子出现在你的面前,那么我肯定也曾经这个样子出现在很多其他男人的面前?所以你认为我很脏!”
陈观水扯了一下嘴角,“不是。”
这种眼力我现在还是有的。感觉里面的视野非常的奇怪,自己现在可以直接看穿一个人的本质。危险就是危险,罪恶就是罪恶,纯洁就是纯洁,善良就是善良。而你叶冰云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教堂圣坛上的修女,青山古寺里的比丘尼,纯净无尘,所以我才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哦,”叶冰云睁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一句话出口,叶冰云反而自己先笑了。
“陈先生,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杜草昧送给你的礼物,就以为我一定就是他的人?”
陈观水回头,盯着叶冰云的脸。就是这个地方很奇怪,你叶冰云是东海地下铁指派给我的隐身掩护,而杜草昧明显是这个国家神秘情报战线上的大人物。杜草昧不可能掌握东海地下铁,甚至连东海地下铁的边缘都接触不到。以他所展示出来的实力,如果配上东海地下铁那样的怪物,他根本就不可能只有现在这个地位。最关键的,日本人就不可能玩弄疫苗一直玩了五年,东海也不会有那么多牛神蛇鬼。
那么既然杜草昧已经追查到了自己藏身的地方,也猜到了你叶冰云是东海地下铁的外围,为什么还那么有自信把你当成一条美人犬送给我?你叶冰云又为什么心甘情愿的低下头,跪在地上,接受做狗的命运?
这么多的问题,我看不透,难道真的以为我是精-虫上脑的白痴,看到光着身子的女人就会上的傻子吗?
所以我才说,你们小看了我。如果是五天前没有发生变化的自己,固然还能坚守对程蕾的爱情,但是终究不可能克制自己心里的黑暗,更不可能扛得住自己的欲-火,说不定在刚才的轿车上就已经打开箱子,把你按倒在座椅上,开始玩弄。但是我陈观水现在已经不同了。
五天,我脱了不止一层的皮。五天,我不止经历了一次的心灵重塑。
而最让我心醉的,不是你叶冰云,不是东海地下铁,不是杀了七十个人的爽快,不是逼的鲁红河生死两难的解气,不是追回程蕾狠狠把她插晕过的成就,反而就是在刚才。
杜草昧站在山东号航母之前,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渺小。
人格上的渺小。
胸怀上的渺小。
志向上的渺小。
气量上的渺小。
为有豪情多壮志,敢把日月换新篇。只存在书本里面的那种人物,陈观水从来就没想到会有一天、有一个人,真的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也正是明白了,知道了,领悟了杜草昧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陈观水才会相信他不是在威胁我的父母,反而是真的在招揽我;所以我才会相信他真的不在意我下手杀了他的人、伤了他的人,反而我也坦然接受他的招揽;所以我才会有一种明悟,他杜草昧已经知道你叶冰云是东海地下铁的人又怎么样?说不得是你叶冰云真的在你的别墅里面也是这个样子在等着我,准备用你的身体来征服我,把我变成你的武器,为你杀人,所以他顺手推舟,就把你装进了箱子,放在了我的面前。
是为你叶冰云这个女人杀人,还是为祖国这个宏大的目标杀人?
如果你是我陈观水,你会怎么选?
至于说女人,我有一个程蕾就已经够了。就算我真的想玩,我也只会和她去玩。我不是喝一杯水不当一回事的男人,也不是喜欢茶壶配很多小杯子的人物。我想要的,我一直想要的,是真正的爱情。而爱情,你叶冰云根本就给不了我。
叶冰云笑着看着陈观水,用手捋过了自己右边的耳朵,露出了耳朵后面的一个特殊痕迹。
很淡然的一笑“重新认识一下,陈观水先生,我是东海地下铁的黄芪站站长,也是它在这个世界的行走者。把我送给你的,不是我叶冰云,也不是他杜草昧,而是它—我们东海地下铁的先知。”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被训练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