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这一刻宁静。
陈观水在刚才面包车迎头、转弯、出去的那几秒钟的时间里,看到了很多东西。超频状态的大脑,可以轻松处理一闪而过时眼睛看到的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像。就像高清胶片摄像机,一秒钟可以拍3600张相片的超高速摄像机,再配上一台超级计算机,可以一帧一帧的分解那些影像。
陈观水看见面包车里驾驶座上坐着的是小王,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个勤务兵。
然后陈观水看见了面包车后面的几排座位不见了。再接着是隐约的有些活动的黑色影子,最后的最后是面包车车门夹缝中留在外面的一个衣角。不大,但已经足够陈观水推算出来那是刚才那个叫韩雪“姐姐”女人穿的那条花式的宽摆裤子。
如果仅仅是只有这些,陈观水会把这一切都当成生活中每天都要遇到的成千上万的普通的场景一样,看过去就放在脑后,继续去跑自己的步。
但是在看见面包车的那一个瞬间,陈观水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陈观水眼睛里面看着驾驶座上脸色冷静、神色稳定的小王,脑海里面回想起的却是一个日军士兵射杀路边无辜中国农民后猖狂得意的大笑;眼睛里面看到的是后座那里隐约的黑影,脑海里面出现却是叙利亚战场上被弹坑包围、满身尘土、安然无恙却失去灵魂的两个小女孩;眼睛里面看到那一个衣角,脑子里面想的却是她在悬崖边上被人推下去自己心中的那种可以毁灭世界的剧烈疼痛。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面包车越向前开,心里的痛越剧烈,痛的深入骨髓,痛的陈观水仰头哈哈大笑。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看我如此的不顺眼!
既然已经都是这样,那我疯狂一次又如何?既然已经是沦落到丧家狗的悲惨境地,那我自杀一次又如何?
下一秒,面包车刚刚冲出小区大门,正要拐弯进入马路,陈观水弯腰,捋起右边的裤腿。银光闪闪的gps定位器,很好看,但是被陈观水直接掰断。不锈钢做的又如何?老子想跑,谁他马能留的住我?
起身,挥手,两道银光飙射而出,清脆两声响,面包车后窗玻璃碎。
陈观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无师自通的飞镖功夫,也不知道挥手的那一秒怎么就能保证两块铁能砸中面包车的后窗,而且是能刚刚好砸碎而不是直接飞进去伤到后车厢里可能有的三个人。
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陈观水就是出手了。
结果很不错,而且很理想。前一道银光砸裂了车窗但是没破,后一道银光敲在前一道银光上,巧巧把车窗整体的敲掉了下来,落进了车厢。
在那一微妙的时间,一闪而过看到的东西,已经足以陈观水证明自己的猜想。
那个叫韩雪“姐姐”的女人软躺在后车厢的前面,不省人事。刚才看见的那两个五岁的小女孩,被掉下来的车窗惊呆了,两张精致的小脸满是恐怖和惊讶,被陈观水看在眼里。
上帝在指引我的方向。
陈观水一瞬间觉得自己所有的烦恼统统消失不见,仰头狂笑,如同雄狮一般冲进门口那些准备拦着自己的武警士兵的人群。沧海辽阔,我自横行,阻我者死!挥拳,第一个武警被砸翻;谭腿,第二个武警被踢飞;崩拳,第三个武警被干翻;连环,武警班长软在地上。
顺手,陈观水抢了一根警棍。
面包车在突然被袭击后,立刻加速窜了出去。
陈观水这一次彻底放下了对自己的限制,迎着朝阳,奔跑!
风,从耳边刮过。阳光,在眼前倾泻。车,就在眼前。
管他身后是什么样的乱局,管他什么自己会闯什么样的弥天大祸,管他什么神经病在闹市区发疯,我只管跑,我只管追,我只管着不让后悔再出现在我眼前。
风,在呼啸。陈观水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三十三年来难得的在跳。跳的那么兴奋,那么欢快。
车在加速,转弯就上了四十迈。
可是陈观水一秒都没停下来。已经追不上,那就不用去追。现在的自己,如同上帝,曾经在网上随便浏览过的卫星地图,真实铺在自己的眼前。一条蓝色的线,代表着车的路线;一条红色的线,代表的是自己。
只需要冲过面前的马路,横穿对面的不知名的工厂的厂区,再向北跑过四公里,就是一个废弃的火车货站。那里就是终点。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跑吧。
所有阻拦在我面前的一切,都将是尘土。高耸的工厂大门,直接翻越而过。繁忙的车间,我视而不见,直接冲过去,撞碎一面窗户,落入下方的马路。车水马龙的汽车河流,和我有什么关系。奔驰而来的火车,反正我比你先冲过去。
世界,在这一刻宁静。
陈观水站在了废弃货站的一栋厂房里。
远远的,能看到一辆乳白色的金杯面包车从货站的一个门口开进来。另一边同样的,远远的可以看到一辆桑塔纳在慢慢的进来。同时的,有很多的影子在这个废弃的货站里像是老鼠一样的咬着牙齿。
但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观水扔掉警棍,捡起旁边地上的一根废弃的不锈钢管子。管子很长,有近四米长。管子很硬,应该是一种很不错的钢材。
陈观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为什么要拿起钢管,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陈观水知道,命运即将来临的时刻,到了。
面包车里的小王脸色冰冷,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在完美达成任务的时候,自己会被人袭击?是官方的人,警方的人,军方的人?
那个站在小区门口的男人,自己昨天见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唯一值得说的,就是意外的做了一个目击证人。那么,如果他真的是那么简单,他为什么要袭击我的车?
现在,小区那边肯定已经发现自己做的事情,原来留下的三个小时撤离空隙,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还有很多很多的尾巴没有割断,自己怎么办?
难道,那个死老头看自己不顺眼,准备过河拆桥?
另一边,桑塔纳里的男人,抿着嘴,握着一个简陋的诺基亚1000手机,和电话另一边的某个人在说着话。他的脸色在愤怒,他的血液在燃烧,他的愤怒已经超越了天际。
就在这时,就在面包车开到废弃厂房的楼下,就在桑塔纳里的男人弯腰拿起自动式冲锋枪,带上头盔,准备拼命,就在那些影子散开,准备浮出水面。
废弃厂房三楼的玻璃破碎,散碎的玻璃在空中飞舞,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一个身影冲进天空。
这一刻,天使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