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这一次再不敢耍花招,老老实实地道歉,一连说了三遍,才在众人的嬉笑、嘲讽下掩面离去。
“活该!”万巡州的母亲坐在下方,看着掩面离去的二夫人,只觉得通体舒畅,“应该叫老爷来看看这个贱人的真面目,老爷还以为平时都是我欺负这个贱人,殊不知这贱人心坏得狠。”
站在她身后的老嬷嬷,看着执迷不悟的大夫人,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这位程家二人可真是厉害,我们差一点都被她骗过去了。亏得有人证在,不然这大房两口子可就得吃个闷亏。”底下的人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他们绝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只会是别人有问题。
“这种小贱人我见多了,就得好好治治她们,让她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也是程家大夫人无能,这种小贱人要在我手上,绝对翻不出风浪。别说当什么二夫人了,能正经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都是给她脸了。”
“这大夫人可真是糊涂,你说她昨天是不是被人利用了,连累我们倒霉?”台上被迫来献舞的几位夫人,忍不住凑到一块嘀咕,越想越觉得她们是被二夫人给算计了,当下就在心里记了二夫人一笔。
苏青玉就坐在台下,听着几位夫人的议论,犹豫了一下,说道:“多谢各位夫人为我仗义执言,今日各位夫人不是要献舞嘛,不如诸位夫人一起?”
昨天逼她当众跳舞、抚琴的人是万巡州的母亲,算计此事的是二夫人,这几位夫人确实是被人利用了。
但要苏青玉就此放过她们,那也不可能。
这几位夫人若没有坏心,也不可能被人利用。
念在她们刚刚帮忙对付二夫人的份上,苏青玉决定退一步。
她以后还想做生意,得罪太多了,总归不好。
“可以,可以。”
“听少夫人的。”
几位夫人刚刚站出来指证二夫人,就是给苏青玉、万巡州示好,希望他们夫妻能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不过,她们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却没有抱太多希望。
这家人请动鬼市之主出手,背后不知道许出多大的利益,哪能轻易放过她们。
是以,这会听到苏青玉的话,一众夫人只觉得惊喜无比,看苏青玉的眼神也透着和善与友好。
第一个示好的周夫人,更是主动朝苏青玉作揖,“少夫人,昨天的事是我猪油蒙了心,脑子笨被人利用不自知,我认了。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也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
“昨天的事,都是我们不对,少夫人你别跟我们一般计较。”
“少夫人,昨天真是失礼了。”
有周夫人带头,其他几位夫人也连忙跟上,朝苏青玉郑重拜下,以示歉意。
她们道歉比二夫人实在多了,也诚心多了。
当然,这里面有几分真心、有几分装的,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生意人和气生财,万巡州能请动鬼市之主出手,这几位夫人也是忌惮的。
能交好苏青玉,对她们也是有利的。
“各位夫人客气了。”苏青玉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为难,但也没有表现出不在意。
几位夫人有些小失望,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了。
人和人的感情就是处出来,回头她们找机会,多跟这位侯门千金亲近亲近,时间久了,彼此熟悉了,一切就好办了。
现下最重要的是商量一下,怎么把这舞跳好。
几位夫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发现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及编舞,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便跳一下得了,左右这些人也不是来看咱们跳舞的。”这一个个都是来看热闹的。
其他人没有意见,于是……
乐师奏乐,台上群魔乱舞。
说是群魔乱舞夸张了一点,但确实乱七八糟的,乱到最后几位夫人自己跳不下去了,主动道:“万少爷,少夫人……你看我们实在不会跳,我们几个联奏一首曲子,给二位赔礼道歉,也贺二位新婚大喜,你们二位看行吗?”
“可以!”万巡州听到新婚大喜几个字,想也不想就应了。
应完才觉得不对,连忙小心翼翼地问苏青玉,“娘子,你看?”
“听夫君的。”苏青玉微笑以对。
“我娘子同意了,你们奏吧!”万巡州朗声开口,毫不掩饰他的喜悦。
众人哄堂大笑,笑着打趣,“看不出来,咱们风流纨绔的万少爷,还是个惧内的。”
万巡州立刻紧张起来,“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风流了,我就我娘子一个。”
“哦,那就是惧内了。”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你们想,还没有资格呢。”
万巡州大方的承认,一时间楼外楼笑闹声不断,比之当日喜宴还要欢乐。
万巡州的母亲坐在里面格格不入,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又不敢再对苏青玉如何,只能气呼呼地离去。
此时,台上乐声响起,无人在乎她的离去。
那几位夫人也是促狭的,弹的是一首迎亲的喜乐。
风吹起台上高挂的灯笼,乐声顺着众位夫人指尖流淌。
前奏一响起,万巡州就笑眯了眼,忍不住看向身侧的苏青玉。
见苏青玉面带微笑,认真欣赏,只觉得满腔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与心爱之人并排而坐,聆听世人对他们的祝福,这世间最美之事不过如此。
可就这时,一道突兀的喊声,打断了万巡州的欢喜。
“万巡州何在?”四个官差突然闯入,高声打断了乐师,也打碎了万巡州身边的喜悦与幸福。
楼外楼的戏台、台上,有片刻的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官差。
直到万巡州站起来,问:“我就是万巡州,几位差爷有何事?”
众人才回过神,可仍旧盯着官差看。
“有人状告你杀人,人证、物证确凿,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官差举了举手中的铁链,无声地暗示万巡州,若不主动一点,他们就只能强行拿人。
苏青玉怔了一下,站起来看了看官差,又看了看万巡州。
情感告诉她,她应该相信万巡州,可她与万巡州就认识这么几天,实在不清楚万巡州的为人。
只能看着万巡州,无声的询问他怎么一回事。
万巡州朝苏青玉笑了笑,示意她放心,就道官差道:“好,我跟你们走。”
他有没有杀人,他自己还不清楚嘛。
就算他杀了人,官府也找不到证据、判不了他的罪。
——
万巡州涉嫌杀人被官府当众带走,这么大的事,苏青玉当然也跟着一起去。
她好歹与谢大人谢知府有一点交情,有她在的话,不敢保证谢知府会偏向万巡州,但一定不会让人冤枉了万巡州。
万巡州没有拒绝,苏青玉跟着一起去也好,免得她一个人空担心。
齐老爷等人见状,也跟着过去了。
这一次他们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为了过去帮万巡州说话。
他们看着万巡州长大,不相信万巡州会杀人。
一行人齐齐朝衙门走去,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提,要去给程家报个信。
万巡州从程家搬出来了,其中意思他们明白。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衙门,谢知府等候多时,万巡州一到就被带上公堂。
苏青玉作为证人,也被带上了公堂。
齐老爷等人则被拦在衙门外,他们也没有意见,严肃而沉默地看着。
审案的正是谢知府,万巡州一被带上了,他就问道:“万巡州,有人状告你嫖私娼,性情暴虐害那私娼至死,你可认罪!”
“什么?”
不说其他人,听到谢大人的话有多震惊,就说万巡州自己也是傻的,“大人,你说什么?我?嫖私娼,还弄死了人?”
这是哪个蠢货,用这么蠢的法子陷害他呀。
“昨天晚上,住在珍珠巷的私娼莲花,被人凌虐至死。有人看到你进了珍珠巷,且一晚上没有出来。那私娼的养父养母也一口咬定,你是莲花的老客,昨晚就只有你宿在莲花的房间。今天一早,莲花就被发现死在自己房里,屋内还有你的私人物品,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谢知府示意官差,把物证拿给万巡州看。
是一个旧香囊,上面绣着万巡州的名字,用的是上等苏绣。
万巡州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大夫人给他绣的香囊,他以前很喜欢,经常佩戴,很多人都见过,容不得他否认。
“是。”万巡州高声应道。
谢知府点头,又问苏青玉,“万氏,你的丈夫昨晚是不是不曾回家?”
“是。”苏青玉虽然很震惊,但很快就稳了下来,沉声回道。
谢大人又问:“万巡州,你昨晚可去了珍珠巷,直至天明才离去?”
“是。”万巡州也回答的爽快。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私心里,谢知府是不信万巡州会做下此事,尤其是不相信,万巡州前脚从衙门离去,后脚就去嫖私娼。
倒不是说他相信万巡州的品性,而是他与万巡州交谈过,万巡州不是那么蠢的。
真要嫖娼,也不会在昨天,在他明确地表现出,要重用万巡州的时候。
“有,”总算能开口澄清了,万巡州生怕晚了一步,苏青玉就误会了,语速极快地道:“我昨晚确实去珍珠巷,也一夜没有回家,但我绝不是去嫖什么娼。我昨晚一整晚都在玲珑阁的首饰作坊里,为我夫人磨珍珠。”
“我有项链,还有玲珑阁的掌柜、工匠为证。”
顿了一下,万巡州又举手道:“还有我手,昨天给珍珠穿孔的时候,因为不熟练,被扎了好几个口子,伤口都是新的,做不了假。”
这条东珍项链,是万巡州亲手磨的?
苏青玉摸着颈脖处的项链,有片刻的震惊,还有一丝丝说不出来的感动。
不过只一瞬,她就冷静下来,解下项链呈到谢知府面前,“大人,这是我夫君早上送给我的项链,上面的孔确实大小不一,我收到的时候还诧异,是哪家的工匠手艺这么差。”
谢大人看了一眼,点头道:“传玲珑阁掌柜、工匠!”
果然不是万巡州所为,谢大人的脸色稍缓了几许。
衙门外,跟着过来打算帮万巡州说话的一众商人,见万巡州有证据,也一个个放松下来了,“我就说,这孩子虽然混,但绝不会杀人。”
“是极,是极。而且就他这长相、样貌哪里需要去找什么私娼,红袖楼多少名妓想要委身于他,他都不乐意。”
“为什么不乐意呀?那些名妓身份不菲、性子还傲得很,平时见一面都难,人白白委身,这么大的便宜,那小子居然不占。”
“这小子说他是风流不是下流,他是欣赏美人,不是亵渎美人。还说什么,他长得这么好看,真要受了,到底是谁嫖谁呀。”
众人一怔,随即失笑,“是这小子会说的话。”
苏青玉听到了,扭头看了万巡州一眼:她这夫君,这么自恋的吗?
万巡州似有所感,回望过去,连连作揖求饶。
苏青玉失笑了一声,想到这是官堂,连忙收敛笑容,不再看万巡州。
在众人笑闹中,玲珑阁的掌柜和工匠很快就带上了。
他们齐齐力证,昨晚万巡州一整晚都在首饰作坊里,不曾离开。
他们还带来了,被万巡州弄坏的东珠为证。
一颗颗硕大的东珠,因打孔用力不对,裂成两掰、四掰……足足有一小把,目测有十几颗之多。
“这可真是太败家!”
“为什么要亲手做,自己不会,不能让匠人动作吗?”
“哎呀,怎么不拿普通的珠子练手,这可是东珠,这一颗得多少银子呀!”
“银子还是小,主要是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
谢大人还没有说什么,一众商人看到被开坏的珍珠,就心疼不已。
别说他们了,就是苏青玉也心疼。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骂一句败家。
难怪她这夫君在江南名声不好,这真的是太会败家了!
死者那边有证人,万巡州这边也有证人,且比对方的更有力,有充分的证据他昨晚不在现场。
至于那香囊?
万巡州也有解释:“昨天我与我娘子搬出了程家,有关程家的一切东西,我们夫妻都没有带走。这香囊是程家大夫人所绣,也属于程家之物。大人可以派人去程家查,除了这香囊外,还有几件程家大夫人为我缝制的衣服,也在程家。”
“本官会派人去查。”谢大人已信了三分,“你们夫妻可以先行回家,但不能离开杭州城,官府随时要传召你们,你们必须要随传随到。”
万巡州没有应,反客为主地道:“大人,我是冤枉的,那私娼的养父养母,必是受真凶指使来诬陷我的。恳请大人审一审他们,还我一个清白!”
他可没有闲工夫,陪谢大人查案。
这种小案子……
万巡州给了玲珑阁掌柜一个眼神。
玲珑阁是江南神秘的李氏商行的产业,他的外祖父本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