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钧恍然大悟。
“堂兄你就是书局掌柜的东家?”
裴行简挑眉默认了。
该死。
裴成钧暗恨,早知道会喊来堂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掌柜的去找人的!
悔恨懊恼的不止他,还有张秉语。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他才觉得上天在眷顾他,现实就狠狠将他踩进了肮脏的泥泞里。
为什么签售会、颍川王和端王世子全撞到了一起,他好后悔为了圆谎来参加这所谓的签售会,如果他不来,那么这一切都可能不会发生,他的作者身份也不会即将被拆穿!
一想到此处,他就恨不能捶胸顿足懊悔难当。
他拼命埋着脑袋,希望他们兄弟团聚不要再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失去了母亲,岳父家也垮台了。
若是再失去这重作者身份。
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
但很快,裴成钧说出的话就好像在他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把他从虚无的妄想中打醒。
“堂兄,这个人说自己是《退婚记》着者,你真的认识他吗?”
裴行简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榭。
看着张秉语的发髻道:“把头抬起来。”
张秉语一震,寒意从头皮凉到脚底,闭紧眼,决然赴死般抬起头。
裴行简只看了一眼,便道:“不认识。”
在场百姓死死压下怒骂张秉语的冲动,试图用刀子一般的眼神瞪死他。
他们竟被张秉语这个混账骗了那么久!
“世子!”有胆大的百姓指着张秉语气愤至极,“他拿出过《退婚记》的手稿,是还未发行的内容,而且笔名不语里有个‘语’字,和他张秉语的名字对应,所以咱们才被他欺骗了那么久!”
“如若不是他,那真正的着者又是谁?!”
裴行简的脾气相对于裴成钧来说好多了,并未因此激烈的质问而恼火。
他意味不明地笑道:“这种理由……”
摊开手叹气道:“傻瓜们,不语指的不是张秉语的语啊,你们没听过观棋不语真君子,”顿了顿,“落子无悔大丈夫吗?”
张秉语已然绝望地闭上了眼。
迷茫的书迷们面面相觑。
“观棋不语真君子?!”
他们惊愕地瞪大眼睛,“难道说……”
裴行简打了个响指,“就是你们心里想的那个,别怀疑。”
书迷们震惊到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叶观棋?!是叶观棋吗?!就是那个十二岁就连考中举人和贡士的叶观棋?!”
“不会吧?!他还是个孩子,从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已经够令人惊讶了,居然还写出了如此精彩的话本,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张秉语是窃取了叶观棋的成果?”
“那么大了还偷人家孩子的名声,呸!真不害臊!要不要脸啊?!”
“主要是咱们方才对他诉说如何喜爱这话本,喜爱写下这话本的作者时,他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地通通接受了,还厚颜无耻地道谢!怎么会有那么厚脸皮的人!”
工部尚书也摇着头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怎么能冒领人家的创作成果呢?”
一句句的冷嘲热讽、义愤填膺之语砸在张秉语身上,他恨得简直要把牙给咬碎,嘴里咯咯作响,猛地起身梗着脖子。
“当然是你们说我是不语的!我没直接承认!是你们把这个身份塞到我身上的!”
去年,他去定远侯府找叶云微时与叶观棋擦肩而过,他袖子里掉出来几张纸。
他捡起手稿,本想交还给叶观棋,但他好奇叶观棋为何幼年时便负天才之名,还以为这是叶观棋所作文章,便想带回家去欣赏几日再还给他。
可他在看到内容的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最近十分紧俏的话本《退婚记》。
叶观棋竟是此话本幕后创作者!
那瞬间涌上他心头的情绪不是震惊、不是羡慕,而是恨。
他恨上苍好不公平。
一个孩子而已,比他早考中秀才就算了,竟还能写出那么优秀的话本。
凭何所有的优点都落在了叶观棋身上?!
才华、文采,甚至是家世!
叶观棋都比他高出一大截。
如果上苍把他其中一点长处分给他,他也不至于一直被旁人忽视、瞧不起!
他刚开始原本不想冒认作者身份的。
是他在路过书局时,看到有不少人排队买叶观棋写的话本,恨意驱使他去做点什么诋毁这话本,放在怀里的手稿便不小心掉了出来。
书迷们误会他是作者后,张秉语本想否认,可那崇拜的眼神和激动的表情以及狂热的喜爱与众多的目光,是他这种默默无闻的读书人从未感受过的。
否认的话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默认了。
那之后,他忐忑了许久,可是他冒领作者身份的事情不但没有被拆穿,甚至还获得了不少利益。
《退婚记》的书迷给他送米面粮食,甚至还有长相姣好的女书迷对他暗送秋波。
实在是太爽了。
没想到写话本居然那么爽。
但《退婚记》说到底不是他的作品,迟早有一日这个谎言会被拆穿。
他也曾试过自己写话本,花钱请书局掌柜替自己发行试试看。
可一个看的人都没有。
他便只能一直用《退婚记》着者这一身份,在外头结交名门望族子弟。
叶观棋害怕见人的性格给他带来不少便利。
有时他甚至以为自己能隐瞒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拆穿了。
书迷们以为自己幻听了。
“什么叫我们塞到你身上的,你自己也没否认啊,你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张秉语脸红脖子粗。
“没错,这话本的确不是我写的,但它真正的作者也没多好,这么久了跟只乌龟似的缩着,不敢出来见你们这些喜欢他的读者,也不出来说明真相,就这么看着你们误会。可恶程度跟我比起来也差不多!”
他不好过,叶观棋也别想好过。
这番话说得裴成钧叹为观止。
“世界上居然还有比我更贱的人。”
裴行简双手环胸镇定道:“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拿到原作者的手稿的。”
这句话把动摇的书迷彻底拉了回来。
“对啊!为何手稿会在你那里?!”
“当然是他偷哒。”华贵的马车驶来,蓁宝跳下,对着马车里头道,“小雪哥哥,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