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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吃过苦的颍川王殿下吃了几日眼泪拌饭后,终于适应了当下的日子。

手在算盘上翻飞,原本精细养着的白嫩的指尖起了一层薄薄的茧,记账从第一日来时的错漏百出,到了现在的细致严谨。

裴成钧忽然升起了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成就感。

原来他还是有点用的嘛。

至少陛下就不会打算盘、记账本。

“小橙子。”掌柜的把手放在裴成钧肩上,“帮我带口信给屠夫家娘子,说我今晚戌时在老地方等她,让她一定要赴约。”

裴成钧眯起眼睛。

掌柜的和屠夫家媳妇眉来眼去很久了。

父皇在时,后宫嫔妃勾心斗角,没想到平民的感情也如此复杂。

裴成钧点点头,走出酒楼,一个转身从后门溜进酒楼厨房,把掌柜的媳妇喊出来。

“有人要你今晚戌时去老地方等他。”

掌柜的媳妇是酒楼掌勺的,她四下看了看,悄声问裴成钧:“是不是街口那屠夫叫你来通知我的?老地方是城东那所破庙吧?”

裴成钧静了瞬息,随即肯定地点头。

掌柜的媳妇情不自禁红了面颊。

“死鬼,我还以为他不想跟我好了呢,亏得我这些天做梦都在想他。”

她揉了揉滚烫的脸,不经意看到裴成钧,懊恼地抿了抿嘴。

她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不过小橙子还是个孩子,肯定听不懂。

掌柜的媳妇娇嗔道:“告诉那死鬼,不见不散。”

裴成钧答应了,离开酒楼在巷口看两小儿踢毽子,等到合适的时辰才缓缓回去。

“屠夫娘子说想换地方。”裴成钧告诉掌柜的,“同样的时间在城东破庙等你,还说不见不散。”

掌柜的压不住弯起的嘴角。

“破庙。她向来保守,今夜竟想来刺激的。”掌柜子的把油纸包的粽子糖送给裴成钧,“辛苦了,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噢。”

裴成钧表情乖顺。

放心,除了你们夫妻俩,没人知道。

满怀期待到了第二日。

掌柜的双眼青肿来上工,张嘴说话时有点漏风,定睛一看竟是没了两颗牙。

“谁打的?”

店小二惊诧地问。

掌柜的气得要死,暴跳道:“还不是那个母夜叉,蛮不讲理,要不是我谁会娶她?!”

“你说谁母夜叉呢?!软蛋男!”掌柜的媳妇举着锅铲从后厨弹射出来,“你私会小情人你还有理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不也是!”掌柜的不肯服输,“你之前每晚确认我睡着以后去跟那屠夫夜会,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装睡!你先前没的那个孩子,还是我回老家那两个月里怀上的!”

掌柜的媳妇一巴掌扇过去。

“你天天不是勾搭这个人媳妇,就是勾搭那个人的老婆,酒楼跑堂家的娘子去年生的那个小子,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你以为我瞎看不出来那是你的种?!”

酒楼的伙计缓缓将视线转向跑堂。

跑堂嘤了一声,捂住脸大叫“我不活了!”,夹着腿跑了出去。

掌柜的夫妻已经扭打成一团。

裴成钧搬了个小板凳坐着。

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那得意的模样,仿佛刚刚端了敌人的老巢。

“小二。”一个青衣书生从硝烟中逃出来,“麻烦给我赊账,还是记在国子监典籍安家账上。”

“不可以。”裴成钧翻开账本无情道,“你这个月已经赊了五次了,必须把之前的账结清。”

书生耳垂绯红,涨着脸道:“不能通融通融?”

裴成钧面无表情,“不行。你这个月几乎日日来,从早坐到晚,还只点一壶茶水,你不会连茶水的钱都出不起吧?”

“你帮我一下,不会亏待你的。”青衣书生道,“我是大景最畅销话本的作者,并不差钱,等书局把这个月的分红给我,我就结账。”

裴成钧板着脸,“我是大景颍川王,权势滔天,要是不还钱,你就会被逐出大景。”

张秉语恼羞成怒,“你不要故作玩笑!”

他攥着腰间干瘪的荷包。

“我认识皇商家的姑娘,曾经和她是未婚夫妻,你通融一下,我日后定会重金感谢。”

裴成钧眼都没抬,“那我还认识当今陛下呢。”

张秉语自诩通读万卷书。

却险些被一个小孩给气死。

他凭借《退婚记》作者这一身份,走到哪都有人尊称他一声张公子,处处有人给他行便利,头一回在一个孩子面前吃了瘪。

他按捺住升腾的不耐烦。

“你是不是没听说过《退婚记》?就算你没读过,那你家中父母绝对读过,京城老少几乎人手一本,而我就是这本书的作者。”

这下总该让他赊账了吧?

“你啰啰嗦嗦那么多干嘛?”裴成钧先不耐烦了,“我管你退婚定婚的,把账结清再说。”

张秉语深呼吸。

他没钱!

之前钱寡妇送给他的宅子,地契放在米缸里,被安如意那个贱女人偷走拿去当铺当了!

安如意骨头太硬,一个子都没办法从她嘴里抠出来,他娘每日喝的药都是靠着他畅销话本作者的身份,找药铺掌柜卖脸赊账才维持住的。

这店小二虽然是个小孩,但怎么看也已十岁了,居然还如此无知,不明白京城百姓是怎么尊重他的,得罪他只会引起众怒。

孤陋寡闻的乡巴佬。

“你确定不帮忙?”

裴成钧翻了个白眼,“有病。没钱来什么酒楼,装都没资本装。”

所以他这是被一个小屁孩嘲讽了?

张秉语红着脸翻遍全身,终于找到两个铜板。

果然又得到了店小二轻蔑的眼神。

就在张秉语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时,终于看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激动地喊:“叶伯父!”

叶平洲闻声看来,张秉语又是一阵兴奋。

他早就听说平洲将军喜欢喝这里的槐花蜜茶,在酒楼苦等了将近一个月,总算等到人了。

见叶平洲眼神稍稍迷茫。

张秉语道:“我是秉语,和云微定亲的秉语!”

叶平洲眼中迷惘褪去,似是想起了他。

“你等着吧。”张秉语不想跟孩子过多计较,却忍不住炫耀,“这位是大景的忠烈,我的前岳父,先帝亲封的大将军,我警告过你莫得罪我。”